冷香(出书版三部)(40)

屋里又安静下来。

外头裴德的声音低声道:「皇上,侍君,时候不早,请早些安歇。」

皇帝没动,我也没有动。

这种紧张严肃的时候,谁睡得着?

我眨眨眼:「你打算什么下旨?」

皇帝说:「本月廿八,日子是极好的。」

我点点头。

该来的,就来吧。

册后之礼……咳,不说也罢。

总之,从天不亮,一直到天全黑,我就没得闲下来过。不过最大不同的一点就是,上次我去开元正殿拜皇帝,这次去,是和皇帝一起坐着,下面朝臣拜我。

足足的一天,没有一刻闲暇,眼前全是晃动的人头人脸、人后脑勺人后背脊,一片红红绿绿、灿烂耀眼。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下来的,屋里明烛高照,灯影摇红,满眼看去全是大红和明黄,极刺眼的颜色。

在外臣们三呼万岁之声中,终于离开正殿,回返宣德宫。

累赘的礼服一层层脱掉,虽然是隆冬,但是屋里烧了地炕,温暖如暮春四月。衣服宽掉之后,摸一把,居然还出了一身汗。

皇帝涵养极好,一样是累了一天,他还四平八稳坐在椅上,我则是一头扑在榻上。

懒懒翻个身,把锦丝玉履踢掉。

皇帝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认的笑意和温柔:「辛苦你了。」

我没好气地拖长腔:「彼此─我说,晚上没什么其它礼场了吧?我快累死了……」

屋里没有旁人,外面也静静的,与我封侍君那晚不同。

不想去理太多,没有正好。我现在无论如何是折腾不起,骨头非散架不可,脚踝痛得很,小腿不自由地微微颤抖,太累了。

皇帝走过来坐在床边,我把自己往里移一移,给他腾个空。

他和衣卧下,手自然地伸过来揽住我:「好了,起来梳洗再睡。」

我闭着眼点头,只是懒得动。

洗是一定要洗的,头发上擦了很多头油之类的东西,今天还出不少汗。

待浴水备好,我的眼睛也张不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扔进了桶子里面。热水一蒸,疲倦更重,无力感排山倒海一般压下来,我连小指头都懒得动,本想唤人来服侍,可是竟然连张口的力气都找不到。

模糊的感觉到水波动摇,水面又升上些,已经漫过了胸口,水压陡增,呼吸有些不畅。勉强睁开眼看,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褪了衣服跨进桶里,不知道是眼光迷蒙,或红烛柔暖,他光滑的肌肤上被镀了一层橘红,肌理分明,骨肉停匀。

他不动声色移近我,本来轮廓分明的脸庞,在一片朦胧中显得有些暧昧的柔和。

「别睡着了……」

「不……用你……管……」

耳旁听到他一声轻笑,头发被掬起来轻柔搓洗,皂角胰子和香精被搓出了细细白沫,柔腻的沾了满头。十指轻柔按揉头部的皮肤,舒服得我长长吐气,身体更加放松。

「舒服么?」

「嗯嗯,左边一点……唔……嗯,再往下一点……」

热水暖暖地从上面浇下,我满足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张开。

意识越来越昏沉,还是能感觉到从水中离开,身体被拭干了水,放在温暖柔软的床褥间。

「白风……」

谁在说话?说了什么?

神智屈从于肉体的疲惫,无能分辨。

屋里暖融融,窗上明亮。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屋里一股沉郁的香气,皇帝在的时候,屋里都烧着龙涎香,香味宁气安神,我却不是很喜欢。

今天倒不用早起的,主要是吉期之内,不必守那些规矩。微微转头,皇帝睡在外侧,呼吸平稳,仍是沉酣未醒。

第一次在枕畔看到他的脸,还吓一跳,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

轻轻拉过一件外袍披上,从他脚边溜下床。地下铺着厚厚的毡毯,细密的毡毛如小刺般扎着脚心微痒。

本来觉得是阳光映得窗上发白,可是轻轻推开窗扇,外面白光耀眼,一片银雪。

呵,下雪了。寒气扑面袭来,把晨起最后一丝睡意也驱散无形。我从小就喜欢雪,天上仍然是飘飘扬扬,落雪纷飞,我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晶莹可爱的一抹白,在温热的手心里,来不及让我看清楚,边融角软,已经化成了一滴水。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裘衣裹了上来,皇帝的声音在耳后说:「一早不睡,嗯?穿这么少吹风,看回来着了风寒,你还淘气不?」

我微微一笑,心情极好:「下雪了。」

「是呵。」皇帝看起来也心情不错,坐在窗下的椅上,顺手拉我一把,没站稳,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被他的手臂圈住:「瑞雪兆丰年。」

我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那一望无际的白。树也好,房也好,一应的青绿和明瓦,都被大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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