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523)

萧乾朝座中的宋熹拱手,“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萧爱卿来了,快快请坐。”宋熹向来温和的面上,有一丝难掩的悲痛,表情肃穆,语气也很沉重,“今晨陛下龙驭宾天了,本宫召萧使君入宫,是为商议治丧一事。”

萧乾默默点头。

看他不言不语,众人却长吁短叹起来,无非是说至化帝生前是如何的治国有方,德厚流光,如今突遭恶疾,龙命不保,是乃南荣之憾云云……可他们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萧乾,想看他如何表态。

萧乾目光微暗,语气却很淡,“国不可一日无君,事已至此,为先帝治丧紧要,拥立新君更为紧要。”

他说到此处,慢条斯理地停住。

众人竖着耳朵,皆心脏高悬。

他说拥立新君,却没说要拥立太子。

难道又要有什么变故了?想那京畿大军,当时萧乾随口就能调动几十万,若他兵围京城,血洗皇都……就算太子殿下继位名正言顺,可拳头底下出皇权,他一力扭转局势也并非不可能。

“轰隆——”

又一道雷声炸在瓦上,似乎要把金瑞殿劈开。

好些人已是紧张的冒了冷汗。

只有宋熹静静看着萧乾,而萧乾的目光却落在宋骜的脸上。

有人跟着萧乾的视线看见宋骜,见他茫然的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其实是少数。如果萧乾要力荐宋骜,那将迎来一场王朝的腥风血雨,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潜意识里,大家还是希望平稳过渡。

这一刻,众人度日如年。

可萧乾的目光一转,却落在宋熹的身上。

宋熹也在淡淡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多久,殿中便沉寂了多久。一道浮于空中的暗流,在他二人间汹涌而动,可他们两个人都很平静,只有众臣的手心攥紧,在紧张地等待一个结果的来临。

好半晌儿,萧乾慢慢出列,撩起袍角,往地上单膝一跪。

“皇太子乃先帝敕封,现先帝驾崩,太子殿下应顺应天命,克承大统,于灵前继位,率众臣为先帝治丧,以固国本!”

他声音未落,群臣皆纷纷群起,齐刷刷跪于地上。

“恭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

宋熹慢慢抿唇,看向萧乾的头顶。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进”,已与先前不同。有了萧乾的带头,满殿臣工无不拥立于他。也便是说,他这个皇帝之位,与其说是先帝敕封的,不如说是因为萧乾并不反对。

缓缓牵唇,他挑出一抹叹息。

依常例,他还得推辞,等待第三次“劝进。”

“先帝刚薨,尸骨未寒,本宫与众爱卿一样,悲结在心。南荣有众卿辅佐,虽无国君,亦出不了乱子。此事容后再议吧,众爱卿先起。”

众人谢恩,心里一颗大石落下。

治丧之事有专人负责,其实并不需要宋熹与萧乾亲自出面,一殿的人又客套唏嘘片刻,宋熹便遣散了众人,单独留下萧乾叙话。

太监宫人们也都下去了,宽敞的大殿,只剩下两个男人,很多话也就不需要再客套了。

宋熹脸上褪去悲痛,并无丧父的恸动,萧乾淡淡的面孔,依旧云淡风轻,也没有因为失去一个曾经赏识他的皇帝而有半分痛苦。

“坐吧。”宋熹率先开口。

“谢殿下。”萧乾唇角微抿,并不客气。

宋熹抬眸望他一眼,从案几上端起茶盏,用茶壶拂了拂水面,轻轻一吹,盯着水面却没有喝,又再次放下,望向萧乾,“今日之事,本宫得多谢萧使君大义。”

萧乾淡淡道:“殿下客气,微臣只是恪守为臣之道。”

宋熹把茶盏推开:“说罢,有什么要求。”

萧乾轻描淡写一笑:“我若不想背上千古骂名,就别无选择,殿下不是都算到了?”

宋熹点点头,“是。萧使君只能拥立我。”说罢他慢条斯理地低下眸子,喝一口茶,并不看萧乾,幽幽道:“如今形势,萧使君都看在眼底。这个皇帝之位,我未必想坐,却不得不坐。我便不坐,萧使君也会让我坐。”

萧乾并不反驳。

对于宋熹这个人,他从未小看过。

上一次在艮墓的重伤,他一再推迟救助于宋熹,宋熹也从来没有明显地表示过不快,甚至他分明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却给了他十二万分的尊重,要的就是他带头一拜,这一点他又怎会不知?

但他却给他一个好处,允他的要求。

这样的人,松弛有度,驭人有术,其实是帝王之才。

萧乾微眯着眼,看着他,“条件一个,要求也有一个。”

宋熹轻“嗯”一声,“萧使君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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