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姬(517)

室内沉默起来。

那士人连连叹息,一脸的郁郁不乐。

卫洛脸色惨白,她垂着双眸,心神恍惚,直过了一会,才听到泾陵低沉地说道:“走罢。”

卫洛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咬着唇。

泾陵与那士夫再寒喧了两句后,大步走向卫洛,两人依旧牵着手向城中走。只是这一刻,他们的手虽然相牵,手心却是冰冷一片。

两人刚刚返回第一重城廓处,一阵议论声便从路旁传来,“君王好色,与君王有德,实是两事!”

“错!女色之祸甚大,自古以来,凡好色者,都是亡国之君!”

“咄!曾闻晋夫人多智,此番退去秦楚,立功甚伟。如此美好之妇,君侯怎可不爱?君言过矣。”

乱七八糟的争论声不绝于耳。

卫洛听着听着,低叹一声。她慢慢地抬起双眸,看向泾陵。

看着他,卫洛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泾陵专注地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察觉到由她的欲言又止。

他牵着她的手,并没有因此返回王宫,而是转向另一侧城廓走去。

这一走,卫洛赫然发现,如果有士人开口,有争辩声传来,那内容必定与她有关。

不知不觉中,整个新田,已因为她的行为,而弥漫了一层不安的烟雾。

第五卷凤翔云天第三百一十二章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泾陵沉着脸,静静地盯着卫洛。

他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阵压抑中,他低沉磁厚的声音在空中飘过,“世事无法两全么?”

声音如风飘过。

他昂起头,微皱着眉峰,怔怔地盯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流。

卫洛如他一样,很认真地看向左侧的山峰。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对方。

卫洛知道,泾陵这一生,基本上都是想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上一次他的父亲和权贵们联手驱逐他那样的挫折,转眼间也被粉碎。

可以说,他平生最大的挫折,是自己带去的。

想到这里,卫洛苦涩难当。她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像他那种天之骄子,理所当然便继承了时间最好的一切的大贵族,能不能学得取舍,能不能明白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这一次,她的话说得很明白了,“若只愿成为人人称道,永无一人非议的晋国君主,你可弃我!你若愿意留我,请忍受这些非议。”

昨天晚上,那句离去脱口而出时,是心伤难忍,此时此刻,再把这话清楚说出,那堵在胸口的,是一阵一阵地绞痛。

这时,泾陵举步向前。

他握着卫洛的手,他这么一走,卫洛自然跟上。

两人十指交缠,依然是紧紧相握啊。卫洛低下头去,看着两只相握的手,痴痴地望着那因为握得太紧,而隐有汗渍渗出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而略粗,指节显得很有力气,这,是他的手啊。

卫洛眨了眨眼,轻轻地把右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徐徐抚摸起来。

抚着抚着,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飘落,轻轻地溅在泥土地上,不见灰尘扬起,便已深深渗入,不可复见。

泾陵的手突然一紧。

他抓疼着她的小手,那看向卫洛的眸光中,比刚才温柔了些许。

他喃喃吐道:“小儿。”

“恩。”

“你就不能为我稍稍退让么?”

卫洛一怔。

她抬起头向他看去。

在对上她蒙蒙泪眼,泾陵悚然一惊,他迅速地侧过头,目光避开了卫洛的视线。他眉峰如锁,他雄厚低沉的声音中,飘着无力,也飘着心软,“请容我细思。”

卫洛垂下眉眼,她上前半步,伸手轻轻地搂着他的腰身,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低低地说道:“夫主,小儿痴慕你久已,纵辗转飘零,也无从或忘。以往在公子府时,明明钟情于夫主你,却百般相避,便是因为小儿自知,小儿所求过于惊世骇俗,难为世人所容。”

她声音娓娓地说到“小儿痴慕你久已,纵辗转飘零,也无从或忘”时,泾陵迅速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细腰。

卫洛埋在他的怀中,脸在他的襟口处轻轻蹭了蹭,把眼中不小心流溢而出的泪水蹭去,她继续说道:“因此,小儿此生,只愿为一贤士,不涉情爱,不入夫妇之道。”

卫洛苦涩地叹了一口气,顿了顿,声音凝滞而缓慢,一字一句地,“如今你我相知相悦,情比山海,可,小儿依然如此想来,小儿最是年少华美时,夫主对小儿最是情深似海时,尚且要与他妇共夫。小儿真是不知,待得年华老去,夫主之情意不再时,小儿将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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