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281)

昙摩罗伽双手合十,掀袍跪下,道:“弟子罗伽违犯大戒,理当领罚。”

老僧眼皮颤动了几下,双手合十,问:“王犯了何戒?”

“杀戒。”

老僧叹口气,“乱世之中,护卫国朝,庇佑众生,不可避免。不过王是沙门中人,既然犯了大戒,确实不得不罚。”

他低声念了几句经文,高高举起法杖。

……

杖打声一声接着一声。

巴尔米站在石窟外,听得头皮发麻,昙摩罗伽却吭都没吭一声。

半个时辰后,老僧离开,巴尔米吐了口气,快步走进石窟中。

昙摩罗伽站起身,脸上神情平静,走到另一间起居的禅室,脱下带血的内衫,取过架上的绛红色袈裟穿上,拿起一串持珠,笼在手腕上,绕了几个圈。

过于宽大的袈裟裹住他修长结实的身体,也遮住了肩背上的新鲜伤痕。

一声细微轻响,一方软帕从他脱下的内衫袖间滑落出来。

巴米尔连忙俯身捡起软帕,怔了怔:软帕柔软细滑,料子精细,刺绣的山水图案精美富丽、烟云浩渺,有股暖甜香气,还绣有方方块块的汉字诗文,一看就知道不是佛子所用之物。

文昭公主是汉女,这帕子肯定是她的,据说公主懂一种高超的技艺,教给了她的族人,现在王庭人人都知道汉人商队卖出的布料最精巧。

巴米尔脸上腾地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顿时觉得手上的帕子仿佛有千斤重,而且还烫手。

昙摩罗伽垂眸,看着巴米尔手中的软帕。

他时热时冷,瑶英从早到晚守着他,为他拭去脖子上的汗水,用的就是这张帕子。他发热的时候,帕子是凉的,他浑身发冷时,帕子一定在炭火上烘过。

她说自己帮不上忙,只是想让他舒适点。

也不知道这方帕子怎么会在他身上。

昙摩罗伽静默不语。

就在巴米尔觉得软帕生出无数根尖刺,刺得他浑身难受的时候,掌中忽然一轻。

昙摩罗伽把软帕拿走了。

巴米尔悄悄舒口气。

昙摩罗伽眉眼沉静,随手把软帕撂在一边,道:“敲钟。”

巴米尔精神一振,恭敬应是。

……

小院子里,瑶英和亲兵还坐在灯前议事。

得知杨迁在秘密训练义军,亲兵们热血沸腾,纷纷自告奋勇,要求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瑶英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杨迁满腔豪气,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派去他身边的人一定要圆滑谦和,否则不是合作,是结仇。

几人对坐着交谈,亲兵中的一人突然眉头一皱,朝众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静夜中,一阵洪亮悠扬的钟声遥遥传来,轰隆隆的鸣响在寒风萧瑟的冬夜里回荡盘旋,余音沉重而又悠长,响彻整座王寺。

亲兵站起身,拉开门,细听片刻,道:“佛子出关了!”

整座王寺被钟声唤醒,越来越多的人拉开门窗,遥听钟声回响,激动地大声念诵经文。

昙摩罗伽出关的消息很快传遍圣城的每一个角落。

翌日早上,天还没亮,王寺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入寺的狭长通道被挤得水泄不通。

入寺的人大多锦衣袍服,装扮华贵,他们是朝中大臣和王庭的贵族子弟,那些千里迢迢赶来参拜罗伽的平民百姓被拦在最外面,无法进入王寺。

昙摩罗伽没有接见那些贵族子弟,出关之后,他需要先在殿中诵经七日,为死去的苏丹古超度。

大臣们迫不及待,不断上疏催促他选出新的摄政王人选,他拒绝了。大臣退了一步,要求七天后立刻定下新的摄政王,他这次没有否决。

随着大臣的步步紧逼,朝中局势愈发波云诡谲,豪族世家的私兵从各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圣城,整座王寺被重重包围。

为了争夺摄政王之位,世家间摩擦不断,矛盾重重,本该并肩作战的四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不管大臣怎么气焰嚣张,昙摩罗伽始终没有露面,一道流言不胫而走:失去摄政王以后,佛子再次被世家架空了。

瑶英听见寺中僧人私底下嘀咕:佛子是不是真的被架空了?

她知道昙摩罗伽绝不会坐以待毙,不像僧人们那样提心吊胆。

局势紧张之际,北戎使团趁寺中僧人心神不定,托人将一封信送到瑶英案前,请她务必见一见朱绿芸。

信是以朱绿芸的口吻写的,情意绵长,字字珠玑,先是忏悔罪过,请求瑶英原谅,然后说她们同是汉人,流落在外,应当互相扶持,希望她能不计前嫌,和朱绿芸重归于好。最后暗示假如她能和朱绿芸和好,海都阿陵以后绝不敢再冒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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