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敏有时不做人，但他还不是卑鄙无耻之徒。

工部如今还是兰敏在掌管，兰贺把立碑的事交给他。

兰敏长叹一声，掐指一算，算不出来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事很多，工部也很忙。他道：“年底吧，年底应该就动土。年底要是还没开始，你再提醒一下。”

“年底？你不会压着一堆事等大皇兄回来吧？”兰贺忽然觉得交代同在工部的纪王都比交代他来得好。

……

日落西山，兰敏走后，兰贺拿着一卷文书走出书房，钱依山道：“下午罗家五姑娘来过，皇后娘娘方才送她出宫去。”

看了一天卷宗，兰贺也想先走走，便道：“是走东门吗？”

钱依山应是。

皇城东门，冷懿生送走罗五娘，望着天边的姹紫嫣红的云彩，心血来潮拉着素月登上台阶，跑到城墙上，几个禁卫吓一跳，战战兢兢跟着她。

“皇后娘娘，你可小心些。”

“知道了。”

冷懿生站在城墙上，朝左望去是鳞次栉比的宫殿，一眼看不到边，落日挂在远处的天际，金光灼目，将宫殿顶的琉璃白雪照得波光粼粼，五光十色。朝右望去，是广阔的雪原和漂浮着冰雪的护城河，远处的青山还覆有茫茫白雾，美不胜收。

冷懿生还能看见罗五娘的马车离去，变得越来越小。

她趴在墙跺上，两手托腮，背着夕阳远望，春风拂过她的脸庞，沁人心脾。

这时，禁卫道：“陛下来了！”

冷懿生回过神，朝自己来的方向看去，兰贺走上台阶，也到城墙上来，禁卫军们都纷纷下跪行礼，她高高兴兴地扑过去抱住兰贺。

“陛下怎么来了？”

“来陪你。”

钱依山伸出手指勾了两下，把城墙上多余的人都勾走，自己和素月则站在楼梯口，以待吩咐。

兰贺将手中的一卷文书塞进冷懿生怀里，冷懿生打开来，这赫然是一道圣旨，追封冷宪为永昌侯的圣旨。

冷懿生微微错愕，“陛下……”

兰贺道：“二表兄都查清了。”

冷懿生不敢相信，“我爹真能封侯？”

兰贺道：“是，他理应封侯，和他的女儿是皇后没有半点关系。”

冷懿生的泪水忍不住溢出眼眶，看了看兰贺，紧紧抱着圣旨，欢喜得不知所措。

夕阳照在她脸上，宛如镀了一层金，湿润的长睫忽闪忽闪，像粘了金箔一样惹目。

兰贺越看她越喜欢，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帮她拂去泪水，“傻子，别哭。”

“陛下，我好高兴。”

“高兴就好。”

“要是我爹还活着就好了，他封侯了，外公和舅父他们一定得来巴结他。”

兰贺忍俊不禁，摸着她的脑袋也顺着她的小性子道：“是啊，你是永昌侯之女，人人都得来巴结你。”

冷懿生把圣旨贴在胸口，当宝贝似的。

兰贺想起来她似乎没看完，把圣旨拉开来道：“你再看仔细了。”

冷懿生吸着鼻子继续看，蓦地睁大眼睛，张了张嘴，怔怔望着兰贺，“陛下，我……我……”

兰贺轻抹她鬓边散落的发丝，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是永昌侯，你有自己的金山银山。”

春已至，雪未消，冷懿生愣愣地眨眼，眼角余光落日熔金，白雪如玉，都倒映出兰贺又低又轻的温柔嗓音，在她耳畔和脑海里无尽盘旋，如梦似幻，令她恍如隔世。

她想起来过，也再没忘记，儿时许下的心愿——

“以后要嫁一个有金山银山的大英雄。”

冷懿生泪眼汪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羞赧地转过身去拭泪。

她的父亲是个大英雄，她要嫁给像父亲一样的大英雄，但他要有金山银山，这样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蹉跎了岁月，她终究如愿以偿。

如今这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一切尊荣与宠爱。

冷懿生的泪擦不完，干脆回过身来抱住兰贺，兰贺也拥住她。

“陛下，我爹真是大英雄。”

“是。”

“你也是。”

兰贺莞尔一笑，“嗯。”

番外

武和三年，三月，南方与北方战事相继告捷，歧音国君自尽于王宫中，图尔国君被斩首，自前朝灭亡的一百三十年后，天下终尽归一人。

四月，甲寅，两路大军班师回朝，京城人声鼎沸。

皇城里格外热闹，皇帝要在麟德殿宴请凯旋而归的将侯，宫人们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到今日，愈发忙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早，冷懿生就得知了一件大喜事，钱同财的姐姐钱如金被封为淮安侯，柳家二姑娘柳照珠被封为江阴侯，还有跟随而去的“陇西八仙”的三位姑娘，其中的李剑琴也被封为靖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