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懿生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们，恭喜她们，但心里的芥蒂在慢慢长大——南去的女将军们凯旋而归，南去的兰礼也回来了。

水心在帮冷懿生梳妆时，冷懿生从铜镜里看着她，只迟疑地看了一会儿，敏锐的水心就发现了，睿智的眸光投在铜镜上折射到冷懿生脸上，叫她心虚地垂下眼眸。

水心道：“皇后娘娘今日怎么了？”

冷懿生摇摇头，还是不敢看她。

水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在水心看来，已经没有能令冷懿生感到糟心的事了。

皇帝只娶她一个女人，至今没有纳妃，她是威仪赫赫的皇后，也是永昌侯，随时想走进宣政殿光明正大议政都已没人敢说什么，比当年拥有柳家做倚仗的柳太后还要风光一些。

朝廷里的人是死都没想到，昔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孤女，不被看好的孤女，命能有这么大。皇帝对她的死心塌地，成了她妄议朝政的垫脚石，还写些小传话本大肆宣扬女子不该安于室家。

在冷懿生走进宣政殿之前，百官们始终对摄政过的柳太后很不满。在冷懿生走进宣政殿之后，百官们开始怀念起柳太后了——在朝堂上一旦有异议，他们会写文章写诗骂柳太后，柳太后不会在意，视而不见任他们骂，但冷皇后会在意，还会骂回去。

即便是在朝堂上被一群人口诛笔伐，写的文章在文人堆里被批得一无是处，冷懿生也没闷闷不乐过，反倒还很起劲。

今日，无论是从北方回来的人还是从南方回来的人，都是冷懿生的相识，水心以为她会更高兴才对。

冷懿生垂着眸，斟酌着不知该先说，还是等水心自己看见。

水心绕到她面前来，用手抬起她精致的脸庞，煞有其事道：“如果有谁让你不痛快，直说，不必写诗去骂了，我去帮你做了他，一定神不知鬼不觉。”

冷懿生眨眨眼睛，淡淡笑一下。

“没有人能让我不痛快。”

没有了，已经没有了。

“你看起来有心事。”

冷懿生叹息一声，“我就直接和你说吧——信王殿下还活着。”

水心差点咬到舌头，“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冷懿生道：“他没死，给他喝的不是毒酒。”

水心震惊得不知所措，蓦地蹲下身来，望着冷懿生，“信王妃呢？”

冷懿生道：“她只是喝了酒，更加没死，她醉晕过去还把我吓一跳呢，还以为酒瓶被人下毒了。”

水心眨巴着眼睛，漆黑的眼里渐渐有了异样的光芒，她欣慰得想露出笑容，看着冷懿生，她克制住了。

“皇后娘娘……谢谢你……”

冷懿生摇摇头，“你不用谢我，我是希望他死的，但陛下不舍得。”

顿了顿，她平静地摸上水心的脸庞，道：“不过我早就不希望他死了。水心，我也希望你和寻雨、寻寒都能开心。他活着，你们会开心，陛下也会开心，这就够了。”

水心干脆跪下，“当初那件事，对不起……”

冷懿生抿了一下红唇，“我已经不怪你们了。”

冷懿生自认不那么记仇，当初在罗韶的私宅里，她还和水心吵得脸红脖子粗，互相要对方死，但风波过后，一想到水心、寻雨、寻寒都会死，她不禁想起之前相处的日子……

对她来说，即使是罗韶，假如他在她出嫁后断却觊觎她的心，老死不相往来，那么无论如何她都能劝服自己放下上辈子的怨恨，毕竟谁人无情呢？

罗韶无情，偏她学不来，否则上辈子何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皇后娘娘，信王殿下和信王妃在哪？”

“他们去南方。长公主回来，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水心明白了，信王没死，还回来了，所以冷懿生心不在焉。

倒也是，地位显赫的皇后，除了皇帝变心，也就只有信王这个祸害能令她旧伤复燃了。

“水心，你们会要回到信王身边去吗？如果你们想回去，就……”

“我们不想。”水心抓住她的手道，“皇后娘娘，我们这辈子都是你的人，永远不会离开你。”

冷懿生鼻子一红，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豆大的泪珠滴落，砸在两人指缝间。

“你说真的？”

“真的。”

得了水心的保证，冷懿生心安不少，兰礼要来便来，横竖人是他要不回去的。

在麟德殿的庆功宴上，灯火通明，丝竹绕梁，冷懿生一身华服与骄矜天子并肩而坐，受群臣朝拜。

冷懿生唇边噙着笑意，对谁都笑，等群臣入座，她的笑意渐渐泯去，诧异着，竟没看见该看见的楚王和信王。

定川长公主的位置过去就是相王、郑王、怀王、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