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风急,吹得庭院里花香四溢。步绛玄将闻灯的手扣紧,他们用散步的速度往前走着,离开的说辞是去看灯会,但出了闻宅大门,踏上的方向却是随意选的。
闻宅正门前的路还算空荡,越往外面的路段走,越是热闹。树上挂着彩纸,沿街摆满各式各样的小摊,食物的香气混杂,被回旋起落的风抛上天。闻灯停下脚步,往四面看了看,说起在席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的话:“你怎么不提前和我打一声招呼?真是太突然了,连我都吓了一跳。再说我们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嘈杂的人群中有些难辨。
但他身旁的步绛玄听得清。步绛玄指腹在闻灯手背上轻轻摩挲,道:“但别人都不知晓那是我和你。”
步绛玄瞥着闻灯的神情,问:“难道你不愿意?”
这人有情绪了。闻灯握着他的手晃了两下,解释道:“没有,你提得太突然了,我那两位兄长似乎受到不小的惊吓。”
“突然?”步绛玄道,语调幽幽的,泛着点儿凉意,“他们之前还给你定下了和程复惊的婚事。”
闻灯语带无奈:“因为他们和程家还算熟,觉得程复惊人好。”
步绛玄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他不仅有情绪,还不开心了。闻灯赶紧哄道:“我觉得你更好,哪儿哪儿都好,符合我的喜好。”
步绛玄仍是不言。
闻灯将步绛玄拉到一个糖关刀摊前。他按着他的手,放到转盘的木镖上,将这根木镖拨动。
他们转到了蝴蝶。
做糖关刀的师傅点火烧糖,手脚麻利地在板上绘出一只糖蝴蝶,压上一根木签,再用刀在底下一划,把蝴蝶抬起,送到闻灯手上。
灯下的糖画晶莹透亮。闻灯把它递到步绛玄面前,这人不肯张嘴,他便用蝴蝶翅膀一直戳他唇缝,直到这人张口。
“酷哥,你要多吃糖。”闻灯低声说道,语调慢悠悠,“不能吃这种陈年旧醋,那会儿我和你还不认识呢。”
步绛玄将糖块嚼碎咽下,垂眸看定闻灯,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你早些认识。”
“这难度有些大。”闻灯笑着说道。
他也咬了一口手里的糖关刀,拉着步绛玄向前,一起分食。
沿街灯火繁繁,人潮将道路涌满。闻灯以女子之身走在这拥挤人群中,想看什么都被挡住,干脆往上跨了一步,走在半空中。
行人纷纷注目,他神情不变,哼笑着往前看。
“那里应该是在猜灯谜吧,过去看看?”闻灯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对步绛玄道。
那是一处搭着一排又一排灯架的地方,每一个灯笼下方都挂着一串字条,男男女女在灯架间穿行,时而迸发惊呼,时而语带懊恼。
步绛玄顺着看过去,“嗯”了一声。
两人快步过去。
这里需要凭票入场,步绛玄给了钱,带闻灯入内。
闻灯偏科严重,擅音乐擅数学物理,学起文科堪比登天,可他爱凑热闹。步绛玄自幼博览群书,这灯谜会上的谜题,鲜少有猜不中的。
挑谜语和领奖品由闻灯来,解谜的任务交给步绛玄。这家伙还笑着说他二人配合妥当。
闻灯不断在挂谜面的灯盏和领取奖品的地方来回,次数太多,老板看他的眼神逐渐凶恶。
又领到一条剑穗,闻灯冲灯谜会老板笑了笑,继而扯住步绛玄衣袖,神情一变,对他道:“见好就收。”
“谜面都是你挑的。”步绛玄不留情道。
“咳。”闻灯咳了一声,重新对灯谜会老板扬起笑容,“你们这儿卖灯吗?”
“自然是卖的。”灯谜会老板身旁的伙计说道,“客官您请看,这个架子上,都是出售的。”
“那我买两盏。”闻灯道。
他挑了一盏圆月和一盏玉兔,不再猜谜,拉着步绛玄从灯谜会上离开。
街上的人比方才更多,闻灯不想被挤,将步绛玄拉到半空、落到沿街屋顶上。
这一夜是十五,夜幕深黑,圆月如盘,偶见星辰二三点,散落东山外。
“听说东山上有座垂云楼,烈帝去世的那一夜,就在那里坐着。”闻灯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用手上的圆月灯撞了一下步绛玄的那盏玉兔灯,仰首望天,朗朗唱道:“海上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戏腔婉转。
步绛玄和他并肩前行,静静听他唱完这首从未听闻过的曲子,问:“这是什么?”
“《贵妃醉酒》。”闻灯道,并大致说了一下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