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118)

但他已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步步为营地沿着自己选的路走到如今,还将继续走下去。

“我讨厌心志软弱之人。”李恪昭握紧了她的手,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衣袂。

“我其实不太会安慰人,光会嘴上花花的安慰根本于事无补。”岁行云回握住他,认真道。

“在船上时你曾提过,是因隔水的代国抢占了原属缙国的积玉镇,控制了澜沧江与滢江汇流处的水道要塞,这才导致那夜无咎接应来迟。若能设法给我一队真正的兵,无需超过万人,我替你将积玉镇拿回来。”

自二十多年前缙国灭陈后,一直奉行“与民生息”的国策,甚少出兵打无全胜把握之仗,以免耗人耗粮,动荡国本。

积玉镇地处要塞,水、陆四通八达,据闻眼下代国派驻在那里的主将又最擅守城,若要打,或恐进入僵持互耗,这对缙国来说就是无全胜把握之仗。

若能以李恪昭的旗帜,用极小代价替缙国收复这座城,他在朝堂上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站稳脚跟。

“你信我,”岁行云语气笃定,“但凡靠山面水之城,都是我的福地。”

说她狂妄也好,鲁勇也罢,她上辈子花了七年所学所践的正是此类地形,所学本就是无数前辈名将的经验荟萃,这使她在当今世上占着先手便宜,不会有太多将领比她更擅此类地形。

李恪昭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好气又好笑地疑惑道:“你这小姑娘,怎的与谁都不同呢?”

活得像万丈峭壁上的野蔷薇,美而不娇,艳而有骨,经得起风浪,扛得过霜雪。

“若真想帮,就一直在旁看着我吧。”李恪昭笑了。头低低的,月光挂在飞扬的眉梢上,身后有桂子随风簌簌。

无需再去为我搏命,就这么看着我一步步踏过漫长征途,然后,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

第49章

翌日, 李恪昭率众前往遂锦城东郊, 无咎带人在东城门外迎候。

昨日清晨大家在官渡码头下船入城后, 无咎便留在城外, 领手下一干人等忙了通夜, 于东郊青冈林筹备好十四名亡者的殡葬事宜。

此时岁行云、司金枝、明秀、花福喜……甚至包括郁郁沉默近两月的叶冉,生还者十九人, 全数到场。

当初在西院朝夕共处的三十三人, 死的活的,都在这里了。

葬礼虽简单, 却足够庄严肃穆。

生者心头沉重的悲伤已在月余行程中被消解,虽个个泪盈于睫,却再无谁撕心恸哭。他们甚至欣慰带笑。

因为李恪昭兑现了当初的诺言,亲自手书悼词, 让亡者有名有姓、以平民之身下葬。

在当世,奴籍者连人都不算,不过是主人名下会喘气的物件。

他们这群人, 原本与天底下所有奴籍者并无不同, 命运无非就是劳作、伺候主人、被送给新主人。

左右一世浑浑噩噩, 他们自己都不知为何生,便也无所谓为何死。

有的被拖去殉葬, 这还不算差, 至少还能得个入土为安。若因种种缘故意外死去, 被往乱葬岗一扔, 此生便如船过水无痕。

可当他们这群人遇到缙六公子这位新主人后, 总算不同了。

他言而有信,一诺千金,让他们有所盼,死有安顿,靠自己挣来了为人的体面。

逝者已矣,生者还会带着远景念想继续前行,只因从此知为何而活。

站在人群最后的无咎唇角微扬,望着李恪昭的背影,轻声道:“终有一日,这天地将大有不同。”

*****

毕竟无咎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岁行云记得当日正是无咎将自己背下山的。

可回来的路上她在舱中养伤,无咎也不曾在她跟前露面,她便一直未能寻到道谢的机会。

今日还是岁行云真正亲眼见到无咎的模样。

无咎低声自语时,岁行云就在相隔不远处。

再次听到无咎的声音,她总算能确定自己被救那时并非五感出了差错,着实是无咎的嗓音雌雄难辨。

甚至不独嗓音,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如此。

简洁的白衣武袍,木簪束发,半面鎏金面具遮蔽,只能见其挺秀鼻梁与薄薄的唇。

身量比岁行云高一点,劲瘦挺拔。

看起来该是个俊俏温宁的年轻男子,身形轮廓却又比寻常习武男子多几分秀雅之感。

葬礼既毕,众人鱼贯出林准备回城。岁行云放缓步子,待到无咎近前,才试探轻巡:“你是无咎?”

“正是。”无咎唇畔含笑,止步抱拳。

“多谢你救命之恩。”

岁行云也回以抱拳礼:“我这人天生的‘见面自带三分熟’。既是自己人,我也懒耍什么花腔。往后若有机会并肩再战,这恩情我定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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