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心怀蜜谋(94)

到了寻常少年郎该成亲的年岁,他身旁按理更需有位贴心暖意的妻子为伴。

当初若非岁敏夺婚横生枝节,或原本的岁十三并未选择悬梁,甚或换做当世任何一位能安分于后宅相夫教子、不过分计较夫君将来共有几位妻妾的姑娘,李恪昭就能有个真正的妻子了。

“她”将全心交付余生,以夫为天,彻底而亲密地依靠他、陪伴他。

那样的话,他心中那些无法诉诸于伙伴的苦闷,便有知心枕边人耐心聆听;偶尔疲惫软弱时,还有温软可拥入怀。

岁行云眼眶微烫,清了清嗓子,却如鲠在喉,最终欲言又止。

跽坐于窗下桌案前的李恪昭略仰头,疑惑轻挑眉梢:“想说什么?”

其实岁行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被他专注的凝望搅得心湖大乱,愈发说不好话。末了只能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对不住。”

岁行云自嘲笑笑,是当真歉疚。

“倘若当初进府之人不是我,公子想听多少声‘夫君’都不难。摊上我这般令人糟心的混账,我都替您亏得慌。”

李恪昭将那记了府库清单的绢帛收好,站起身来在她头上轻敲一记:“亏没亏,我说了才算。要你瞎操心?”

*****

临走时,岁行云没忘抱走那装着火齐珠的箱子。

回到南院后,她没急着更衣用饭,独自立在寝房内间的雕花小圆桌旁,慢慢掀起箱盖。

箱中静静卧着一颗硕大的火齐珠原石,表面并不规整平滑,却丝毫不损它散发出莹柔红光。

火齐珠之所以金贵,正因其至暗有光,如长明薪火,终夜不绝。

这光虽比不得明月清辉,甚至不若烛火敞亮,但它能让人在孤寂中宵里觉着心暖。

岁行云又从箱中取出个装了雕刀等物件的小盒。

无论如何,她欠李恪昭一个“妻子”。若不做些什么聊表歉意,心中实在难受得紧。

之后大半个月,岁行云每日下午都会早早离开西院。

那半刻也不肯多逗留的架势与以往全然不同,让众人诧异嘀咕了好些日子。

某天下午她结束训练正要走,明秀将她拖到一旁,紧张而神秘地问:“飞星说,你院里定有黏人花妖成了精,每日都勾着你的魂叫你回去陪,不是真的吧?”

“这么瞎的话你也信?”岁行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别听他乱吠。我只是赶着做点小玩意儿,月底之前就能成。”

回到南院后,岁行云一如既往,找容茵要了碗汤与几个馒头,便独自关进院中某间空房内,挑灯忙活到夜阑人静。

*****

七月廿一下午,西院众人训练得热火朝天时,岁行云向叶冉告假片刻,一溜小跑冲进李恪昭的书房。

此时飞星出外,叶冉人在西院,书房内只李恪昭在。

这些日子岁行云每夜忙活着,李恪昭也没闲。

接连大半个月,他几乎每夜都领飞星及十二卫摸黑出门,躲过仪梁城中卫的宵禁巡防,陆续将不少零敲碎打的东西送去城东布庄。

似一群不厌其烦的蚂蚁般忙碌大半月,能随身带着送出去的东西都已送得差不多,目前所剩就是些整箱金银与珍贵书简之类的累赘大件。

质子出城总需事先向四方令报备去向,暗中也会有蔡王的密探尾随,要想不着痕迹将这些大件送出去并非易事。

这些大件难以避人耳目,只能装车送走,又不能招摇到弄个三五车一趟完事,着实让李恪昭犯难了几日。

方才他正盘算着,或许明日以“夫人不满府中裁缝,有意往东郊布庄另行裁制新衫”为由向四方令报备,如此就能运送一部分出城。

隔几日再以取回新衫为由,又能再去一趟。

他正想到她,她便不期而至。

虽明知只是巧合,李恪昭心头还是猝不及防涌过一阵蜜甜悸动。

他搁笔抬手,长指轻捏睛明穴,稍稍掩住微扬唇角:“有事?”

岁行云低头捣鼓片刻,飞快解下挂在腰间大半日的坠坠锦囊,放在桌案上推到他面前。

“还你的。”

“金瓜子?”李恪昭笑意顿失,没好气地抬手将宽袖重重一拂,又把那锦囊挥向她,“说了是玩闹的,谁真要你还?”

岁行云眼疾手快,扑上去将那险些飞出桌面的锦囊稳稳接住:“喂喂喂,对你夫人下手温柔些啊!”

“嗯?!谁?!”李恪昭被她的话惊到霎时面红,眼神略有些恍惚地瞪着她。

她解开锦囊,献宝一般亮出里头的好东西:“呐,我既欠你个‘夫人’,多少过意不去,这便还你个小的。”

锦囊里立着个巴掌大小的“姑娘”,火齐珠原石切割后雕成,通身散着令人望之生暖的莹柔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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