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次山做一个好父亲时可还记得自己在蜀地不知名的山里还有一个儿子？

可是清江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江莫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了。

清江没有回答江百谷的问题，却忽然说道，“我见过你，你在抱一城过得不怎么样啊。”语气里充满不屑。蜀山对清江，可比抱一城对江百谷好太多了。

江百谷愣了愣。也对，当年清江与宁一灵在一起时应当常常出没抱一城，自己不知有个叔叔，他却知有个侄儿，不然后面哪来的算计。

朱厌之魂封印在抱一城，各大门派中只有当年参与设阵的十八位大宗师知晓，清眠接任时由玄松口传，本意是让他在必要时襄扶抱一城，可谁知清眠得知这件隐秘后竟萌生出一个阴谋。

清眠想要破而后立推翻九境格局光大蜀山派，清江想报答蜀山派想为母亲正名，师兄弟自小感情甚笃，清江对这位大师兄一向信任尊崇，当清眠说出他的计划时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便由清江潜入抱一城查看朱厌所在，可他无法悄悄越过抱一城的层层结界接触朱厌，直到远远看到城主宁一灵。

那是一场计划蓄谋的邂逅，也是一次一见钟情的意外。有假意，也有真心，不然他最后不会对宁一灵和盘托出，他希望宁一灵原谅他理解他，他可以劝说师兄与抱一城共分天下。

想到此处，清江忽然笑了笑，充满无奈，那倔强的母子俩，谁都不稀罕他。

在抱一城他偶然看到江百谷，本只是好奇有人与他长得相似却从未听宁一灵提起，可从宁一灵吞吞吐吐的反应中他忽然猜测出江百谷的身份，对哥哥的嫉妒让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侄子毫无怜惜，直到江百谷放出朱厌他才知血盟印竟然被江莫藏在了江百谷的身上。

那般巨大的力量，宁可给一个襁褓里的小娃也不给他，这让他对江莫的恨意更多了一层。

“抱一城对你不好，你不也做到这个地步。”割让西北境，谁都看得出江百谷的让步。当年仅仅是封印中的朱厌残魂便已将他重伤，区区交泰境的宁贞，能诛杀已有形体的朱厌？

“世人无辜，我只是不想引起战争。”江百谷否认，“可你为蜀山派做的，却是要生灵涂炭。”

“天下本就该是蜀山派的，蜀山代代英才辈出，早就该是九境执牛耳者。”清江骄傲地说道。

趁蜀山争权内斗之际，许多奉蜀山为主的小门派占地自立，玄松上位后十数年也未能尽数重新收服。清眠接手的蜀山派，在西南境声势已远不如从前。由奢入俭难，清眠的野心在落差中日渐膨胀。

“领地那么重要吗？你们夺了土地，也无法让万民归心。”

“不死地当年的人都死光了，如今还不是人丁兴旺。”清江十分不屑，“等九境都归了蜀山，一代又一代，天下只有蜀山派了，他们的心不归蜀山还要归哪里？”

“就像屠了大盘山那样？你要屠了九境所有不归顺的人？”江百谷讶然失声，玄松教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徒弟？

当年的江莫也没有这般丧心病狂，他只是经常控制不住朱厌的暴戾。在屠杀老君山时，那个北境与东北境狭缝里奉抱一城为主的清流门派，那个擅长禁制不求虚名的门派，江少夫人的娘家。那时江百谷的母亲还只是个小女孩，她冒着被朱厌撕裂的危险近身暂时压制住了江莫身体里的暴戾之气。

江莫并不是一个好杀之人，尤其是错手杀死余夫人后，他的暴戾之气被刻意压制数年后反扑更甚，愈发难以控制，他想找到方法控制住这股力量。他清醒过来跪在那个小女孩面前忏悔，他愿意补偿老君山，希望那个勇敢的女孩可以帮他控制朱厌。

那个小女孩只身来到小次山，寻找压制朱厌的方法，她失败了。朱厌附于江莫之身太久，已无法分割压制，但是她也成功了，她压制住了江百谷身上的血盟印。她从不后悔来到小次山，在小次山孤寂的日复一日中，她与无生门温文善良的少主相爱。

江百谷心想，若是当年真的可以压制住朱厌，不至于因暴虐引来围剿，那他应该是生长在一个爹娘相爱美满幸福的家庭，不必整日担心被抛弃而无家可归，那他遇到宁一清时会不会自信一些，勇敢一些，不会因为畏缩自卑而造成那么多遗憾。不过如今已经很好，不管怎样，命运总是待他不薄的。

“这些事由无生门来做，蜀山是正统，手上不会沾血。”这就是清眠的计划。

“无生门担的骂名还不够多么？你这样做，祖父泉下有知也得不到安宁。”

“那就骂呗，难道他还是什么好人？若成全了蜀山派，倒能算他创立无生门的一件功德，也算他背叛蜀山派的一点补偿。”在以前的清江心里，江莫辜负了自己的母亲，抛弃了自己，甚至对蜀山派造成百年难以恢复的重创。他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