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清江死过一次，他看到了江莫对他的保护，他有些不确定了。

“谁都能说他不好，你也能吗？”江莫把血盟印转移到襁褓中的孙子身上未必是疼爱，但对清江，是真的疼爱。

“怎么，小侄儿觉得我没资格？的确，他从没承认过有我这么个儿子，所以便由你帮他宣告吧。”

“你为何觉得我会答应？”江百谷气定神闲地问道。

这是谈判，他一直忍到现在都不提起宁一清的灵魄，他害怕拖下去会对灵魄有损伤，可他要忍着。他不怕被要挟，他不在乎门主之位，可是他要确保自己一定能拿回宁一清的灵魄。他对宁一清的感情，宁一灵都未必清楚，清江更不可能知道。

清江笑了笑，“他对你一片真心，为你受尽苦楚，也该你回报回报他了。”清江和清眠的确不知江百谷对宁一清的感情有多深，但知道宁一清对江百谷的感情有多深。而江百谷选择用禁术复活宁一清，那么他们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

☆、鸳娘

“以前听师尊讲起抱一城的宁一清，那般赞叹艳羡，芝兰玉树的怀玉仙师啊，惊才绝艳的神童啊，他为了你，把自己活得可真是狼狈不堪。唉~”清江摇了摇头，局外人般品评怜惜。

“你知道什么？”江百谷平复着呼吸，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他知道宁一清为他受尽苦楚，他知道宁一清的狼狈不堪。清江一定是在试探，试探他手中的筹码有多重。

真的是试探吗？清江敢来小次山，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怕江百谷翻脸当场杀了他吗？

“也不多，不过是他内丹尽毁后，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清江敲了敲桌子，便进来一个侍从侍奉上茶水。江百谷眯了眯眼，是无生门的人，却在听清江差遣。

清江并不在意江百谷的反应，品了品茶，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他倒是个极聪明的人，拖着半幅残身到处找你，可那时的他又怎么能跟上朱厌呢，只好回抱一城跟灵……”清江又喝了口茶，“跟宁一灵求助，可是谈着谈着他又变了主意，竟然还猜出我在背后出谋。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把他囚起来。”

宁一清要找到江百谷，是要帮他控制血盟印压制朱厌，可宁一灵要找到江百谷，是要杀了抱一城的叛徒给大盘山给天下一个交代。道不同，无法相谋。道相背，无法求存。可是宁一灵不能放任他走，因为他一定会阻碍抱一城诛杀叛徒的行动。

“那封信，是你逼他写的？”江百谷问。

“他不肯写，一个快死的人什么也不怕，逼也没用，是宁一灵仿造的。”清江叹了口气，那可真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江百谷能仿写轲珖的笔迹，宁一灵自然也能仿写师兄的笔迹。可是，“那为何会有他的气息？”

“传讯符是拿他的血画的，当然会有他的气息。”清江平静地回答，平静地仿佛在说小次山的茶水还不错。

当年宁一灵不忍逼迫从小爱护自己的师兄，把宁一清囚禁在天水峰后，这些事便交给了清江去做。她以为他们的目的相同，她要诛杀叛徒给天下一个交代，他要叛徒身上的朱厌，至少暂时的目的相同。

宁一灵不知，清江在清眠的影响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一清被囚在天水峰时受的苦，不会比他失去内丹受的苦少。

“他本不必受这些的，若不是为你，他说不定早已是抱一城的城主，不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宗师、大宗师，受万人景仰，可最后却这般惨淡收场。”清江看着江百谷，挑了挑眉毛，声音轻佻惋惜，“真是痴情。”

清江本以为宁一清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师徒之谊，他只是想从宁一清嘴里问出这些年他在如何压制血盟印，又可有转移之法。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人比宁一清更了解血盟印了。

用尽手段，清江也没能从宁一清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信息，宁一清对血盟印研究了多年，研究的都是如何在不伤江百谷的前提下破解血盟印，他不会转移之法，他也不想会。除非江百谷如江莫一样身死魂灭，不然血盟印无法转移。

但没想到却得了些意外收获，在宁一清被折磨得不省人事时清江听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告白。那些爱意自然不是对清江的——七分相似的容貌——是对江百谷的。

清江仔仔细细对江百谷重现着宁一清被囚在天水峰时日日夜夜经受的一切，以及支撑他半条残命的对江百谷的爱。江百谷在深山里藏了多久，宁一清便在天水峰被囚了多久。江百谷受着朱厌的折磨，宁一清同时也受着清江的折磨。

直到江百谷双目通红，牙关紧咬，再也无法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