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23)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草原也有草原的好处……”那木罕不错目地望着戏台,小声嘟哝了一句。皇帝听见了,低声一笑:“好儿子,不忘本,你从来都是一个真正的蒙古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思绪随着目光一同飘远了。这话说得我也莫名惆怅,却也不愿多想,只是同那木罕一起望着戏台。那千娇百媚的伶人,摇曳着细若杨柳的腰肢,款款上台,出口的声音亦如huáng莺般婉转: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chūn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chuáng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三月上巳,良臣佳节,chūn景无限。闺中少女倚靠墙头而立,如初绽的chūn花一样动人,而那渺渺chūn情早如柳絮一般,不知飘dàng到何处去了。只待那俏郎君打马而来,这一腔情思才有所凭寄:

“兀那画桥西,猛听的玉骢嘶。便好道杏花一色红千里,和花掩映美容仪。他把乌靴挑宝镫,玉带束腰围,真乃是能骑高价马,会着及时衣。”

画桥那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早不晚,刚好出现在最好的时光里。丽日墙头,chūn风马上,四目相对,一见断肠。哪怕是真情错付,哪怕是所托非人,也要掷出一腔深情,才不辜负这缱绻无限的chūn光。

可惜那最好的chūn光,我已错过太久。

“察苏,这杂剧听来甚是耳熟。”

那木罕的话突兀地闯入耳中,我却恍若未闻,目光也已穿过人cháo,投注到太液池粼粼的碧水边,投注到湖畔茸茸新生的嫩柳上。这人生海阔天宽,纵然错失了chūn光,也总是别有风景;也因这人生宽广无限,纵然chūn光常在,也注定免不了缺憾。

如果这一生就这么错过,纵然能放下,终究还是意难平。

待我收回目光,那边戏台上,娇小姐和俏郎君早已隐凤双栖,成就了一对墙头马上。即便现实满目疮痍,人们总能从戏文里填补缺憾,获得圆满。

我漠漠想着,嘴角逸出一笑,心头的怅意便去了些。目光掠过戏台,漫无目的地扫过喧嚷的人群。无论是华服罗绮,还是平头布衣,悉数堆在眼底。也难怪那木罕嫌这大都拥挤:这满城的熙熙攘攘,让目光无处安放,哪里像那一望无尽的草原呢?

也不知唱了多久,这杂剧才到尾声。伶人离场后,戏台霎时间空寂无人,悠悠dàngdàng的,在大好chūn光里,更显得落寞萧索。我只觉这戏台空旷得刺目,一时不忍再看,仓惶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却对上一双同样失意的眼眸,不早不晚。

可是这一眼,我几乎等了十年。

他骑着马,携着边塞风尘,踽踽而来,即便裹在人流中,也是孤独一身,孑然飘零。他抬眸瞻望,目光递到彩楼之上的某一处,两个同样失魂落魄的人,遥遥相隔的,岂止是距离?那是错失了十年的时光。

他模样变了,抑或没变?相距太远,我一时无法确认,唯独那眼神是不作假的。即便岁月漫漶不清,凝注其中的深情和孤勇,却是不作假的。

他倚在马上,静静瞻望许久,面容稍稍晃动,似是牵出一笑,而后缓缓收回目光,催马随着人流而去了。

我仍怔怔望着,直到那背影被人流吞噬,再抬眼望向远处:融融暖日下,恰是chūn光正好。

第222章 引荐

那人身影早已淡出视野,我依旧怔怔望着,出神良久,直到有近侍奏言:“陛下,胆巴帝师来了!”

我闻声回身,恰见帝师向皇帝见礼,身侧陪同而来的中年官员亦一同下拜。皇帝已笑着抬手止住:“此处无外人,帝师不必多礼——桑哥,扶帝师落座。”

胆巴是前任帝师八思巴举荐的吐蕃高僧。前些年岁,乌斯藏(按:西藏)功嘉藏卜叛乱,八思巴亦因此遇害,帝师之位空悬,胆巴便奉命继任。而那场叛乱,正是由总制院使桑哥率军平定。平叛之后,桑哥在乌斯藏各要害地区留jīng兵镇戍,并整治驿站。桑哥是胆巴的弟子,以通晓诸国语言扬名,又因平乱有功,颇得皇帝赞赏。忽必烈曾在诸臣面前提过几次,我亦有所耳闻,今日才算得见其人。

二人谢过皇帝,待胆巴帝师坐定,桑哥便侍立一旁。皇帝笑着寒暄几句,又转顾那木罕与我:“今日游皇城,朕特命帝师为你二人祈福,让吾儿出镇在外,平安无虞,诸事顺遂;让吾女福乐康满,再无疾患之苦。你们还不谢过帝师?”

那木罕闻言,僵了一僵,我悄悄示意,他才同我一起道谢,胆巴帝师亦笑着还礼:“唯有皇子公主得平安喜乐,陛下心里才能欢喜。臣不敢受礼,二位殿下还是谢过皇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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