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67)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桑哥上任首要之事,便是更定钞法。在叶李的协助下,发行至元新钞,与旧钞中统钞并行。同时重建诸路平准库,充实胎本,允许百姓以纸钞兑换金银。而国库原本空虚,为重新充实平准库,与变钞并行的举措,便是钩考;而桑哥钩考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中书省。

……

今年的chūn天明显来得晚些,已近三月,却绝少晴日。几日前,还曾下了雪。大明殿外,寒风仍chuī得峭疾。

殿内,桑哥得皇帝授命,取来检核中书省的案卷,当堂宣读:“此次钩考,检校中书省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郭参政!”桑哥忽而顿口,扬声唤出一人,正是中书省参知政事郭佑,“汝主管钱谷,这巨额亏欠,又作何解释?”

安童在场,桑哥却视若无睹,如使唤奴婢一般召出郭佑训话,而郭佑本是安童下属,若要问责,桑哥也不应隔越安童直接过问。此等行径,又置安童于何地?

对此,皇帝竟不闻不问。刚刚听到桑哥所奏的检核结果,他面色便yīn沉似水,难得能忍怒不发,听任桑哥处置此事。其纵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

郭佑被桑哥当堂点名,面色十分难看,他唉声一叹,脚下踟蹰着不肯上前,可皇帝在上,他又怎敢抗命?桑哥看似跋扈,实则是替皇帝开口问责。

郭佑犹疑地看了安童一眼,眼里带着恳求。而他的长官只是垂眸,全然忽视了他的情绪。郭佑复又叹气,似是认定了一事:长官既不置一词,此事大抵是要自己顶锅了。

我用目光扫过诸人,心下替郭佑捏了一把汗,怀着同样的疑惑:安童何以对此无动于衷?

“下官……”郭佑僵僵开口,话语满是苦涩,此事责任过重,他实在无从解释。桑哥等了半天,终于失了耐心,当着百官的面,勃然作色:“郭参政何以顿口无言也?尔领钱谷一职,省中既有逋欠,为何尸位不言?尔上有丞相,何不告知?及至今日败露,无可挽回。此等罪责,岂是尔一介参政所能承担!”

他声色俱厉,当堂斥责起来,竟撇开了安童,将亏空之罪全部归于郭佑一人。郭佑面如土色,张口辩驳,桑哥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竟唤来怯薛歹,欲在百官之前施以惩戒。怯薛歹的拳头已高高扬起,正要对着郭佑的面颊挥下,却被人厉声喝断:

“住手!”

安童沉默已久,终于开口,郭佑闻言,如蒙大赦,几乎要掉下泪来。

“此乃朝堂,岂能由汝滥刑以泄私怨!”

桑哥拐弯抹角,终于bī得安童开口。他得遂心意,便收起张扬的神色,换上一副好面孔:“郭佑之罪,罪状分明。某岂是滥刑?丞相既欲包庇,这巨额亏欠又作何解释?”

“平章所谓‘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乃是自阿合马主政至今所欠之数。jian臣贪饕遗罪,汝欲尽归于我,我亦无话可说。”

安童冷冷回应,不愿多说一句。见他自揽全责,桑哥反而一时无措,gāngān笑了两声,又道:“丞相既知省中有亏,何不及早上报?莫不是下僚从中作jian,蒙蔽丞相?”

他假意卖好,又欲将责任归咎于郭佑,安童冷眼看他,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不耐道,“某已自担罪责,平章又何必肆意攀扯,累及无辜?”

言罢,也不理会桑哥的反应,只向皇帝深深一揖,“臣愧为宰相,有负于陛下,此事悉从圣裁,臣绝无怨言。”

安童如赌气一般,毫无辩解,便将自己的前程性命悉数jiāo代出去。我一时急了,心下暗骂不止,刚欲开口,却被皇帝的眼神堵了回去。

皇帝沉默听着,只是不住地冷笑,面上不露情绪,却更显森然,“丞相好大的本事,能以一己之身担全省之罪?余下省官十余人,都是死人吗!”

忽必烈轰然怒喝,让殿中所有异议登时平息,安童毫不客气地回视,眼睛泛红,无声抗议,又被皇帝压了下来:“你的罪责,朕自要追究。余下省官,朕更要追究。丞相、平章、左右丞、参政……朕一一问责!中书省外,御史、枢密、六部百司……所有衙署,朕会逐个检核,但有jian赃不法事,一个也逃不过!”

这便是拿中书省立威了。皇帝的话语不似玩笑,百官听罢,个个骇然,再无一语。中书省多以蒙汉儒臣居多,素以清廉闻名,还躲不过罪责。如此钩考,哪个衙署又能全然清白呢?

殿中一片压抑的死寂,无形的yīn影笼罩在众人头顶,人人自危,无暇他顾。唯有桑哥神色自若,意气飞扬。今天皇帝当众叱责中书首相,便是为他铺好了道路。有皇帝撑腰,桑哥行事,底气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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