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581)

作者:璨钰 阅读记录

这是在bī皇帝表态。忽必烈见状,登时恼恨不止,他可以放纵桑哥专擅朝政,但不代表任由他挟制圣意。他冷眼觑视桑哥,思虑良久,忽而怒道:“汝等小人,何知安童之意!其明为羞rǔ,实欲使之改过耳!此事休得再提!”(2)

忽必烈意在包庇,这让桑哥始料未及,连安童也倍觉惊异。他怔了一会儿,而后低声笑了,不住地摇头,脸色似喜还悲。他实在不懂皇帝的心意:忽而贬之,忽而褒之,全无定数,着实让他无所适从。他只求辞去相位,为何都不能如愿?今日还要当着百官之面,受这等羞rǔ,当真荒唐至极。

桑哥眼见皇帝态度陡转,一时陷入被动,而今已公然弹劾,骤然罢手,倒像他蓄意构陷了。我体谅他的苦处,不禁笑问:“丞相口称安童身负数罪,敢问其还有何罪?”

桑哥环视一圈,见皇帝也在等待,只得开口:“昔日北安王(那木罕)以皇子僭祭岳渎,安童知而不奏。其罪二也。望陛下明察,参政吕合剌可以为证。”(3)

他竟连证人都已找好。我不由齿冷,只待二人如何对质。

皇帝闻言,亦沉下脸色,扬声道:“吕合剌何在?”

少时,只见有一人默然出列。他左右观望,似在犹疑,但见皇帝冷面相对,不禁瑟缩,待桑哥问话,才讷讷开口:“丞相谬矣。僭祭岳渎一事,安童实不知也。”

桑哥闻言,一时懵然,待回过神,bào跳如雷,当即厉声指斥:“汝敢当廷伪证,视陛下如虚位耶!?”不待吕合剌回话,又向皇帝奏言:“吕合剌与安童串供,合谋欺骗,望陛下明鉴!”

见他当众失态,忽必烈都觉脸面全无,立时喝止:“汝举证无能,何必攀扯无辜?此事够了!——安童还有何罪?”

皇帝的耐心几乎告罄,待桑哥有所觉察,才冷静下来。安童出身显贵,深孚众望。他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众弹劾,必要将其置于死地,否则便是陷自己于危境,得不偿失了。

我只等待他所谓的下一桩罪名。今日皇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安童乃木华黎后裔,大根脚出身,若非罪名确凿,岂容桑哥肆意构陷?

桑哥沉吟片刻,才将最后的罪名缓缓道出,众臣亦侧耳倾听,未免好奇:今日桑哥两次受挫,也不知还有何招数,能劾倒安童。

他全然平静下来,望着安童,淡淡一笑,继而开口:“西北十年,丞相可曾记否?海都厚遇,丞相可曾记否?所授官职,丞相可曾记否?丞相素来竭心用事,便是在海都帐下,也不改夙志。敢问为海都效力,丞相可称心否?”

此言宛如平地惊雷,在沉寂的朝堂上炸响,众人怔了一刻有余,而后皆倏然变色,频频摇头,难以置信。谁能想到以“忠”字立家的木华黎后裔,会有这种贰臣之举?谁能想到皇帝倾心信赖的宰相,曾为海都竭心效力?海都扰乱边境数年,劫杀驸马,屡屡犯禁,视忽必烈如仇雠,公然挑战皇帝权威,是皇帝素来最恨之人。而他今日苦心回护的丞相,竟曾为这个仇敌效力?当真是个笑话!当真不可容忍!

忽必烈一张面孔冷似寒铁,他全然懵住了,许久难以回神,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他咬牙暗恨不止,气得面部抽搐,脸上似笑还怒,表情怪异至极。不待旁人开口,皇帝亲自从御座走下,慢慢踱至安童面前,突然一脚踢到他膝上,痛得他当即跪倒。皇帝犹不容情,猛地扭过他下颌,冷冷bī问:“桑哥所言可是属实?”

安童面如死灰,眼里全无神采,他垂下头,木然道:“臣确曾在海都帐下任职,颇得厚遇,此事并非虚言。臣有负圣恩,陛下欲降罪,臣……悉从圣裁。”

“颇得厚遇?”皇帝蓦地笑了,一时倍感荒谬,这个一直被他怀疑疏远的丞相,竟在叛王那里得到优待,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安童在他身边,竟是明珠暗投了吗!

他还真是冷落了贤良呢!

皇帝当真动怒了,神色却异常平静,只是这平静的背后,恐怕隐着更为惊骇的风bào。众臣皆讷讷无言,连桑哥也一时噤声: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终于抓到对手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这是皇帝不容触犯的底线。

“你自己说说,朕应如何处置?”皇帝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冷冷抛出一语。安童听了,背脊一僵,而后道:“按罪论罚,悉从圣意,便是论死,臣也无一怨言。”

“论死?”忽必烈斜睨着他,目中泛着嫌恶,“你若这般硬气,在海都帐下便应有觉悟,何至苟活到今日?”

此言太过锥心,众人听了,一时不忍。我怔怔看着二人,心中溢满苦涩,对皇帝的恨意也一时到了极点:他纵有天大的怨愤,何至对安童羞rǔ至此?如此当众摧折,无异于万箭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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