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梦中千千万万遍遇见你(4)

作者:傅拙 阅读记录

然而她做了这样的梦。

苏湖不敢想是否这是陆霁礼的魂灵来告诉她他在哪儿,好让苏湖带他回乡,抑或是他不愿让她的拜访打扰他在这战火频仍之处的安宁,所以用未阖的眼眸劝她归国。

于是深呼吸,踏出了营帐。

她本来是应该和小姑娘一家一起住的,年少的孩子们张着灵动的双眸,内心惶惶,不知明天是否能跟在救济队伍后领到一份玉米。

苏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永远不能改变他们这样的生活,也难以阻止让他们陷于困境的根本——人类无止境的贪婪和掠夺的事实,她选择逃避。

凌晨的天空,星月低低地垂着。

苏湖披着外套,绕到山的另一头。

排掉多余的水分后,抬头却发现同行的翻译似乎也起夜,苏湖本想打个招呼,意外发现他走的方向有些陌生,走得很快很匆忙却似乎压着节奏,有着韵律。

苏湖想叫住他,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她微张的双唇因冷而相拥,再想开口的时候,翻译已经走了很远了,苏湖只看见他军绿棉衬衫化作深色的点,掩映在漂浮着的木棉花絮中。

她不由担忧起来——人生地不熟的,哪怕他会S国语言,也不该在天未亮时分独自远离人烟。

苏湖眼看叫不出他,拽住外套一角小跑着。

苏湖不明白,她怎么就不应该追上去了呢?

她只知道,沿着路跑着跑着,她忽然就看不见翻译了。

她不安地四望,荒原风声像极了野林里狼的嚎叫。

一声闷响,她的右腿被石块一砸,苏湖跌到在地。

“是谁?出来啊!”她不管那人听不听得懂汉语。

没有人回应,荒原里的风声依稀嘲笑这她的草木皆兵。

但是右腿传来的隐隐的疼痛却没有作伪。

又一声闷响,她被打翻在地。

晕过去之前,她能想到的只是——头好疼~

苏湖半晕半醒,听到翻译用着阴阳怪气的腔调和谁说着什么。

她几乎什么也听不清,也几近什么也听不懂。只有“瓷国”“AS”可以辨认。

苏湖能感觉到灵魂与□□撕裂分离的感觉,有点粘腻,就像从红烧肉上用筷子轻轻扯下那层灼红的皮之时,也会有肥肉黏连在筷一样,凝滞在空气中的苏湖的意识,同样不肯轻易离开这人间。

也会有感知灵魂轻盈的一刻,苏湖在想,她在这人世间到底在留恋些什么呢?

缥缈如纱的她没有任何痴嗔,不必想不必念,还好,她一向不喜伤春悲秋,一向善恶分明。

她还有她的新闻梦想,还要尽全力改善战地人民生活,而怀着查清陆霁礼死因的心来到这儿,怎么可以出师未捷身先逝?

要是她不在了,派她来的梁编或许会内疚自责,为她饯行的亲朋或者会唏嘘感叹,而养她成人的父母啊,会有多痛不欲生?

苏湖家境不算好,但她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

年幼的时候暑假回乡下,看着同龄人拖着比自己身子更大的木桶,在河边嘿呦嘿呦地捶着永远洗不完的衣服,她脚上镶着小小珍珠的金色皮鞋总是格外地亮。

苏湖想,她比村里其他的女孩子幸福多了,她的母亲未曾因人世艰辛而呵斥她,她的父亲哪怕再重负难担也坚持要她接受城里的教育,盼着她进修成材。

她又怎么能够轻易逝去呢?

苏湖不愿,她还记得前世悲喜,她还没有忘忧。

她的头颅朝地,脑后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脉脉流经在年轻面庞上的血液,颜色不断变深,然后凝固,覆盖她原本清秀的五官,含憾的神情从此再无人能知晓。

她的十指紧紧攥着什么,那是白底碎花外套的一角,和她仿佛相连,长成她的枝丫。

漂浮着的魂体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回归,无形的屏障逼着她放弃。

她不愿意。

远方传来辽阔的竖笛声,它足尖轻点在热带棕榈叶上,借力腾空而起,修长手指上锐利的而却涂着蔻丹的指甲划破密布乌云,让她神魂得以归位。

她已然不能思考。

仅有的能感知的神经末梢只将一件事传到中枢——我苏湖,好想活着。

她渴求着鲜活的生命,渴望能有再次感受温暖晨光,贪恋着人世。

哪怕是过得不尽如人意,哪怕不由自主地被命运裹挟被世俗奴役,她也多希望能留在这唯一的人间。

如果此刻从天空俯视她,能看见一张不肯屈服的脸,皮肤白皙却无半分病弱之态,及肩长发披散开,一点朱砂痣给丰腴添了几分妖娆。

丹凤眼微挑,瞳眸亮得惊人。跃动的活力,不肯稍微收敛。

她总担心别人能透过她进退有度的礼仪看穿她的伪善,她的矫情,所以愈发隐藏地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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