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梦中千千万万遍遇见你(3)

作者:傅拙 阅读记录

尽管家里并无余粮她们还是挽留苏湖做客,苏湖拒绝的那刻,听见老人家似无奈似可惜的叹气。

她向她们挥挥手,转身回住所。

不过是一天,收获已经很多了。

苏湖满意地写着笔记,一天的劳累让她很快进入梦乡,但是梦境却没有那么美好。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尘土漫天,少女奔跑在无人之地,面前是万丈深渊。

苏湖看着梦境中的自己茫然无措地四顾着,觉得很是心焦。

还好,少女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身处险境,在深渊前径直停下。苏湖长出一口气。

梦中的少女忽然福至心灵,探身朝深渊之下看去。很奇怪,明明那么深的沟谷,也缭绕着白雾,苏湖不可能看见什么。

但,她确实看见了——被缓缓流过的河流冲刷得脸色苍白的少年。

他身上的浅色衬衫在风吹水浸后已然氧化泛黄,指节突出着,一双未曾阖上的眼眸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河滩上的鹅卵石,神态安详而自如,仿佛避世无人知晓对他是多么亘古未变的事。

苏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那是陆霁礼啊,她认识那么多年的男孩子,像被抛弃的小兽一样曝尸荒野。

惊醒的时候,苏湖想起他们以前的光阴。

她还记得她们每一次谈话,每一次都弥足珍贵,而这些珍贵的记忆,同时却也屈指可数。

年少的苏湖趴在课桌上,语文课本竖着,今天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都要查背诵,好多啊,可是昨天数学题太难,她做题到很晚才睡,现在很困诶……

她有气无力地念着:“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

苏湖快要睡着了……

陆霁礼刚好推门要出去,本来看到半班同学打蔫的样子他还有些想笑,可在一片“Do you need a friend?Or do you want a friend who knows what you are going through?”中,他听到了弱弱的女声念着《陈情表》,“舅夺母志”然后呢?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独自行走在早上八点的过道上。

他摊开双手,呼吸着早春沾染芍药清香的露珠化作的水汽,不知怎么就接着背了下去……

苏湖迷迷糊糊,听到“零丁孤苦,至于成立”的声音,忆起自己还在背课文,挣扎着站了起来。

耳朵动着,最后听到一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周围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当时年少春衫薄,总以为那样的安宁会是永远,以为写不完的试卷、一触即分的假期是枷锁,以为红瓦白墙的教学楼吞噬着梦想……

后来多少次午夜梦中惊醒,才知道原来我竟那样想回到那段时光。

听窗外雨打芭蕉,嗅到蔷薇、芍药和樱花片片零落的芳香。

当时我们来不及勇敢,总以为一生太长。

蓦然回首,才发现年少的心动,竟如影随形跟随我戎马倥偬,陪我到无尽旷野。

多幸运能重来

逝去是什么?

苏湖曾经不明白,现在也不算了解,可当她看见梦中逝去的陆霁礼时,细细地渗透着的冷意让她胆战。

这冷和半月前在办公室那突如其来的冷,相像却也不相同。

那时她觉得这世界陌生而难以琢磨,连她曾经暗恋多年,觉得注定要不平凡的男孩都可以轻易地离开,那刻的害怕源于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恐惧,源于对依恋过憧憬过的人终归于寂的茫然,可现在她却觉得更冷。

她觉得残忍,那样年轻的生命,消失在无人问津的地方,而同样年轻的她呢——会不会,也轻易被失联……

然后十年百年地被冲刷,被遗忘。

苏湖来这儿,不只为了心中对于新闻的坚持。

她也为了陆霁礼。

梨花说,陆霁礼逝去在S国和A国的边界,那一刻她太吃惊,AS之间多年不太平,他是要去哪儿,才不得不经过这儿?

同学们太久没有联系了,就连和陆霁礼相交十年,关系最好的程衍之也怔愣着,问她:“怎么会……”

她拨出瞻原镇派出所的电话,那是陆霁礼户籍所在,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同一镇的,却直到十四岁才在枯荣市相遇。

她问了很多,警察却不能回答,苏湖还记得那无力的感觉。

仿佛有人为你注入最好的麻沸散,然后在你面前生生折断了你的手脚,不疼,至少那分那秒不疼,可是你知道它会疼的,可能是两个小时,可能是四个小时,也有可能,是十天半个月……

但是你不能够阻止他,你的四肢已然酸软麻木,而当麻醉药效过去,你挣扎着恢复知觉的时候,却也永远不可能阻止他了。

苏湖听不到她要的东西,她决定亲自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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