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柳明雪点点头。他们刚刚从边疆赶回来，有一大堆的消息要传给令狐美。

此时的令狐美却正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底下浩浩荡荡经过的队伍。

他摩挲着茶盏的边沿，柳桢故意造出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不给丞相府留退路，很有可能已经准备好了杀手锏。对此他是完全信任柳桢的。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派了人手守在刑部衙门附近，准备一发现不对劲就救走柳桢，然后再做打算。

令狐美伸长双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边等待消息。

他望向窗外，入目的便是一路跟随的人群，好奇的人多得是，更何况是这么轰动的大事件。令狐美撑着下巴，看着底下的人生百态。

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令狐美忍不住倾身，只见人群中有一对姐弟尤其显眼。其中姐姐的背影看上去异常眼熟，让令狐美想起了一个人。

但这是一位民家女，长发用木簪子挽起，带着一副耳环。

真是很难想象风姿飘飘的江侍郎扮成女郎的模样。

令狐美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但还是忍不住盯着那位民家女瞧。

江宣纹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自己，她脊背一僵，并不敢回头去看。虽然自信不会有人将现在的自己和刚被革职的江侍郎联系起来，但她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琳儿，我们待会绕到后巷，从另外一条路过去。”江宣纹拉住江琳儿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人群外面。

江琳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感觉有人盯上我们了。”江宣纹解释了一句，然后用眼神示意江琳儿跟上自己。

令狐美始终没看到那位民家女的脸。只见这对姐弟忽然又离开人群，绕到另外一条巷子里。

那也是通往刑部衙门的一条路。

令狐美眯起眼睛，总觉得她们是因为心虚才选择走开的。

此时刑部衙门里已经站满了人，皇帝的御驾也来了，准备三堂会审。

范丞相称病，全权托给儿子范琏商，因此丞相府只来了范琏商一人。

荀离负责主持，他一早便候在了衙门，等候众人到达。

柳桢最后扶棺而入，会审便正式开始。

在范氏临死前一夜，她曾经修书一封，压在柳桢床榻的枕头底下，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都写清楚了，最后落笔写道：请夫君务必保管好我的尸首，等时机成熟，再请仵作开棺验尸。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怨不得谁。你我终究缘分太浅，来世也不必再做夫妻，太苦。你自寻良妇，不必再念我。

柳桢虽然痛苦难耐，最终还是依照范氏所言，将她尸首藏在冰窖之中，然后等待时机。

范琏商坐在厅堂，看着被帘幕遮住的内屋。

棺材搁在外头，范氏以一块白布掩身，匆匆闪过，范琏商并没有看清自己妹妹的尸首，只觉得通身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他抿唇不语，心有戚戚然，面上却还算淡定。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范氏是自己寻死的，所以纵使开棺验尸，想来也查不出什么。

仵作们撩开白布，看着因为始终躺在冰块之上而肤色尚未腐烂的尸首，范氏的面庞冷灰白，僵硬如铁，但依稀还能看到她活在人世时的风姿。

经验老道的仵作们已经猜到此姝并非因毒而亡，而是类似吞金而亡。

他们对视了一眼，执刀剖开腹部，准备去胃里寻找证据。

只是即便查明这范氏的死因，也无法证明她是为何人所杀，又是为何缘故。

仵作们抛开这些念头，开始专心干活，片刻后，他们通过食囊往下，寻到了一条油麻线。

“！”仵作的手指开始颤抖，屏息静气，顺着这条线一路向下，最终寻到了线中所系，那是一块卷起的铁皮，因为腐蚀已经化了一块，幸而这尸首一直藏在冷窖之中，故而腐蚀速度较慢，铁皮所包裹之物依旧完好无损。

“真是前所未见，此姝生前竟生吞下了这片玄铁。”

她并非吞金，而是吞铁而亡。这铁皮厚重，刚好入口，卷中塞着写满字迹的布条，丝毫未损。真的很难想象她是以怎样的毅力将之吞咽而下。

仵作验尸无数，从未遇过此等惨烈之事，一时也是静默肃然。

他们将此份东西放入托盘，随即亲自捧出，众目睽睽之下呈上御前。

皇帝瞄了一眼，觉得污臭难忍，便交给了荀离过目。

荀离用丝帕托着，小心翼翼展开那卷得极其细密的布条，一边问道：“此物是从何处寻来？”

仵作答道：“是从夫人胃里取出。”

“……”荀离手一顿，看向他，“你是说，范氏将这片铁皮生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