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7)

朕颇有些心浮气躁,真想指着鼻子骂他一通。但考虑到朕英明神武的天子形象,朕还是勉强压了压火气。“你还有什么话说?”

“陛下息怒,臣并无一丝一毫逾越之意。”谢镜愚回,声音比平时轻了两分,但依旧很清楚。“陛下等待时机,令千牛卫假扮金吾卫为臣解围,臣自当感激不尽。可千牛卫为陛下贴身卫兵,万事均应以陛下为重。”

话里说的是千牛卫的职责,话外却是嫌朕帮他?

朕头一回怀疑朕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朕必须确定一下。“朕问你,《孟子》最后一篇讲了什么?”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谢镜愚张口就答。说完,他又一叩首:“但陛下乃真命天子、万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臣万死难辞其咎。故而,臣恳请陛下听臣一言:无论何时何地,都请陛下将左右千牛卫留在身侧。”

答得没错,但朕这会儿不怀疑朕的理解能力了,朕开始怀疑谢镜愚是不是挤到了脑袋。倒不是他的话没道理,而是他的逻辑实在曲折——正常人放在他的处境,只会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吧?

朕慢慢向后靠去,几乎没感到自己碰到软枕。“谢凤阁还记不记得,”朕问,“前几日你和朕保证过,你对朕说的话都是真的?”

“臣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

“那就抬起头,看着朕,然后把刚才那句再说一遍。”朕直直地盯着他。

“臣……”谢镜愚有些迟疑,但没持续很久。“臣恳请陛下听臣一言:”他头一回望进朕的眼里,言语掷地有声,“无论何时何地,都请陛下将左右千牛卫留在身侧。”

朕一直知道谢镜愚长得好看,可朕从不知道,他总是恭顺低掩的目光竟如此澄澈坦荡。

……朕是不是……疑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惹毛的陛下: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_→

第4章

朕本打算出宫散散心,顺便瞧个热闹;结果热闹确实看了个大的,却也带回了满腹心事。因为梦境缘故,朕自觉识人还算准确;偏生谢镜愚从来梦不清……

朕很烦,特别烦。

约莫是这种低气压太明显,第二日早朝时敢出口大气的人都没。谢镜愚在曲水石桥被围的事情已经在官员中传扬开来,众臣都觉得朕是被玩忽职守的金吾卫给惹怒了,恨不能对诏书上的一二三条举双手双脚赞同,一副生怕被朕的台风尾扫到的模样。

他们如此识相,朕稍稍气顺。兵部魏骥今日的话异常少,下朝时朕便把他留了下来。不过几句寻常问答,他已然汗如雨下,领子都浸湿了,显出一圈近似深黑的绛紫色。他想擦,又不好擦得太明显,整个人抖抖索索如秋后落叶,看着甚是可怜。

敲打得也差不多了……“昨日上巳,魏尚书可有郊游饮宴、与民同乐?”朕大发慈悲地问。

魏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话头:“上巳自该郊游饮宴,但臣昨日身体微恙,便在府中卧床静养,未能出行。”

说话总算过了脑袋,朕心忖。“那还真是可惜了。”朕又随口扯了两句,便准了他跪安。

魏骥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急忙一叠声地保证:“臣定当兢兢业业、忠心为国,以谢陛下爱护。”

此事就这么按下去了。朕倒不是怕被人听见那些话,毕竟说出去也是谢镜愚大胆犯上,但朕用不着给自己找麻烦——原本就已经够麻烦了。

午后,阿姊又进了宫。在得知曲水河上发生何事之后,她先是嫌弃谢镜愚自作自受,后又怪朕何必管他。

“就算金吾卫晚到那么一时半刻,被堵也是他自找的,何劳陛下您动用千牛卫?”

虽然口气不同,但这话简直和谢镜愚说的一模一样。为了不让阿姊更生气,朕明智地对此保持沉默。因为朕知道,阿姊这么说是因为她眼中朕永远排第一位;若说谢镜愚也是如此,便有些可笑了。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如若谢镜愚必然与阿姊不同,又有什么理由让他当时就向朕进这种谏言呢?

朕思来想去,还是传了祖缪,让他暗中联系京兆尹严同复,查查当日曲水桥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

谷雨过后,初夏临近,又是一日假。朕往年日日操心西北战事,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大军凯旋,清闲得颇不适应。

既无事,朕随手翻了翻司天台年头交上来的历法。不翻不知道,这一翻……整年里大大小小的假共有五六十日,还不算旬休、田假、归宁之类。排除病假事假,一年里已有三分之一的日子在放假。

怪不得金吾卫散漫至此,敢情朕干活的时候他们还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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