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4)

乔毓心里边儿这么想,倒不至于往外说,又跟二娘聊了几句,便一道去歇息了。

窗扇半开,月光隐在乌云后边儿,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乔毓睡不着,便睁开眼开始数羊,数到最后,不知怎么,竟想起二娘说过的那位皇后来。

太子今年十八岁,已经选定了太子妃,现下生母辞世,怕要等上一年再娶。

太子的胞弟秦王要小些,今年十六,王妃还没有人选。

晋王与昭和公主是双生胎,今年十三岁,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年纪。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也才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qiáng的时候,再过一阵子,指不定就要续娶,到那时候,太子与一gān弟妹们的日子,就不一定那么好过了。

乔毓胡思乱想着,忽然心神一凛,哑然失笑。

他们好不好,关我屁事。

自己那点儿事都弄明白,哪来的闲情逸致忧心别人。

她懒洋洋打个哈欠,合眼睡了。

第2章 主意

皇后薨逝,乃是国丧。

京师闻讣之后,皇太子以下皆易服,宫中降红幡,除珠玉华饰,改换素服,设几筵,朝夕哭奠。

皇帝尚在,皇太子与诸王、公主为母服孝一年便可,期间停音乐、嫁娶、祭礼,宗室与朝臣亦是如此。

闻丧次日清晨,京中文武百官素服至右顺门外,着丧服入临,临毕,行奉慰札,三日而止;服斩衰,二十七日而除,至百日开始穿着浅淡颜色衣服;在外文武官丧服,与在京官同。

一品至五品官员家中命妇,于闻丧次日清晨,素服至大明宫,哭临五日。

就命妇们的身子而言,在殿外跪哭五日,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情,然而国母既逝,皇太子与诸王、公主都随同守丧,如此关头,谁家命妇敢说自己不想前去哭临?

皇后薨逝于二月二十八日,今日三月初三,再有一日,便结束了。

命妇们这样想着,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这日午后,忽然下起雨来,牛毛似的,倒不算大。

命妇们身上穿的是麻布衫裙,轻软之余,却是一沾便透,约莫过了一刻钟,便濡湿了八九分。

三月的天气不算冷,但也决计算不上热,身上麻布衫裙湿了,内衫同样紧贴着皮肉,黏湿而又寒凉,年轻命妇们倒还好些,年长的却有些扛不住了,连哭声都弱了好些。

秦王失了母亲,又接连哭临几日,俊秀面庞有些憔悴,两颊微削,举目四顾,声音喑哑,向近处女官道:“母后生前最为仁善,必然不愿叫众人雨中哭临,你去回禀皇兄,问他是否可以暂且入内躲避。”

女官恭声应了,匆忙去寻在前殿主事的太子,不多时,便赶回道:“太子殿下说,请命妇们先去入内避雨,待雨停了,再行致礼。”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叫众人听清,命妇们垂首谢过,待秦王与晋王、昭和公主起身后,方才随同站起。

秦王是帝后的次子,十六岁的年纪,不算是小了,兄长在前殿主事,此处便得由他主持,一连几日,仪礼分毫不错,倒叫诸多命妇暗地点头。

皇后生皇太子与秦王的时候,正值天下大乱,战火连天。

皇帝作为太上皇的长子,在外征战四方,军伍为家,过门而不入也是常态,两个儿子也见得少,感情自然也淡薄。

反倒是晋王与昭和公主,出生于太上皇称帝的第二年,龙凤双生,天大的吉兆,自幼长在父母膝下,格外受宠。

现下母亲过世,遭逢大变,他们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

宫人们送了暖身的姜茶来,秦王并未急着用,而是到常山王妃身边去,为她斟了一杯,温言劝慰道:“姨母,保重身体。”

年长的姐姐对于幼妹,总有种近似于母亲对女儿的关切,幼妹辞世的噩耗,也给了常山王妃无限打击。

内殿灵位两侧是儿臂粗的蜡烛,光影幽微,秦王瞥见她两鬓略微白了,心下酸涩起来。

“我无恙,”常山王妃如此说了一句,那声音有些gān涩,她低头饮一口茶,方才继续道:“殿下这几日操劳,也要珍重才是。”

秦王应了一声,沉默下来,只有偶尔响起的啜泣声,不时出现在耳畔。

这场雨下了半个多时辰,便停歇下来,秦王等了两刻钟,见没有再下的趋势,便打算重新往殿外去,却见庐陵长公主两颊微白,神情憔悴,叫女婢搀扶着,到近前来了。

“阿昱,雨才刚停,谁知道会不会再下?”她有些倦怠的道:“马上就要过未时(下午三点)了,今日便先散了吧。”

这显然不合礼节,秦王淡淡看她一眼,道:“不行。”

若在此的是皇太子,庐陵长公主决计不敢如此提议,然而换成温文尔雅的秦王,却有了三分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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