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所畏惧(5)

她下颌微抬,徐徐道:“阿昱,并非是姑母执意与你为难,而是今日天气凉寒,时辰又的确不早了,命妇们不乏有上了年纪的,如何能熬得住?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外祖母年迈,也不曾来,怎么不见你如此坚持?”

只是末时罢了,如何就是天色已晚

更别说真正年老体弱的,早就免了哭临之事,并不是只有卫国公老夫人一个。

晋王与昭和公主在侧,听到此处,哭的红肿的眼睛齐齐转过去看她,眼底一瞬间she出来的冷光,几乎要将她切碎。

秦王止住了弟妹上前的动作,转向其余命妇,目光冷淡道:“哪位夫人觉得累了,想先行离去?且站出来,叫我看一看。”

内殿中落针可闻。

没有人主动说话,也没人真的敢站出来。

即便真有人熬不住了,想求个情,暂且歇息片刻,这会儿也死命忍住了。

在皇后的丧仪上先行退去,决计称得上是大不敬,罪在十恶之六,该当处死。

庐陵长公主是太上皇与皇太后的独女,她有胆气冒这个头,其余人却不敢。

足足半刻钟过去,始终没人做声。

庐陵长公主面色呈现出一种被水浸泡过的冷白,她扫视一周,发出一声近乎讥诮的笑:“我也只是怕诸位老夫人劳累伤身,发出如此提议,既然无人觉得辛苦,那便罢了。”

“姑母,你既非命妇之首,又不是命妇本人,越俎代庖,居心何在?”

秦王目光冷淡,利剑一样刺过去:“先国后家,母后首先是皇后,其次才是你的长嫂,长公主,你逾越了。”

“我是晚辈,无权gān涉,”他不再看庐陵长公主,转身往殿外去:“哭临结束,请长公主往皇祖母宫中去一趟,劳烦她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诸多命妇当面,庐陵长公主被迎头训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心肺翻腾,那口气哽在喉咙,半晌过去,才气若游丝道:“你竟敢如此同长辈说话……”

秦王既出去了,命妇们更不敢久留,匆忙往殿外去,对庐陵长公主避如蛇蝎,更无暇听她有什么话要讲。

庐陵长公主见状,心中一阵酸涩:她的父亲曾是开国君主,母亲也曾是皇后,胞弟更曾是一人之下的储君,哪曾想,竟沦落到今日这境地。

她身后的嬷嬷神情中有些不赞同,悄悄扯她衣袖,劝道:“皇后新丧,圣上与几位皇子、公主正是伤心的时候,您说这些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内殿中再无旁人,庐陵长公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委屈道:“凭什么呢,皇位明明就该是阿弟的……”

那嬷嬷面色微变,忙又拉她一把,示意噤声。

庐陵长公主目光中闪过一抹凶狠之色,却没再言语,拭去眼泪,出殿寻到自己位置,如先前一般跪地哭临。

秦王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临近傍晚的时候,命妇们起身行礼,叫女婢搀扶着散去,新武侯夫人上了年纪,着实有些禁受不住,搭着儿媳妇的手前行,却觉她停住不动了。

她有些不满:“怎么了?”

世子夫人回过神来,忙道:“母亲,庐陵长公主还跪在原地,未曾离去。”

新武侯夫人听得诧异,回首去看,果然见庐陵长公主在原地跪的端正,身侧的嬷嬷似乎在劝,只是她全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蠢货。”世子夫人听见婆母带着讥讽的低笑声:“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嫡公主呢,难道还打算叫秦王再三相请,才肯起吗?”

世子夫人又瞧了一眼,笑着回道:“秦王、晋王、昭和公主三位殿下,已经往后殿去歇息了。”

“咱们走吧,”新武侯夫人看了一场大戏,只觉腰腿处的酸痛都没那么严重了,心满意足道:“老太爷拜佛归家,还等着回话呢。”

……

大明宫生出这一桩波折的时候,乔毓正在喂jī。

李家清贫,早晚膳食也不甚丰盛,除去米饭,便是几个家常小菜,乔毓吃的有些口淡,喂jī的时候,紧盯着流口水。

炊烟袅袅,从远处屋舍中升起,径自飘dàng到了远方,不知是谁家蒸了鱼,鱼肉的鲜美香气中混杂了葱姜味道,引得她鼻子直抽,想着往肺腑里多吸一点儿。

王氏推开柴门出去,便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重重咳了一声,道:“灶上还烧着柴,我不便出门,二娘还没回来,你往河边去叫她回家吃饭。”

乔毓“嗳”了一声,将手中木瓢放下,转身往外走。

王氏又叮嘱道:“最好别叫人瞧见你,真见到了,也别多说话。”

“知道啦。”乔毓已然出了门,声音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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