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之还不知道江杳杳已经在脑海中盘算着把他的大鱼大肉给勾掉， 吃着花卷， 喝完余下半碗羊肉汤，用筷子把碗底的羊肉碎块都给捞了干净。

吃干喝净，裴敬之用巾帕拭了拭嘴， 起身道：“我该走了， 否则该迟到了。”

江杳杳给他捎上一只布袋子：“带着填肚子吃吧。”

布袋子里面装的是晒干的番薯片、芋头片、香蕉片等混合而成的果蔬干，嚼起来香香脆脆， 没有加一点糖，吃到的都是果蔬原本的甘甜味， 十分健康， 且饱腹抵饿。

“你果然想把我喂胖， 还给我带零嘴吃。”这么说着，裴敬之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待裴敬之走后，江杳杳回去继续捣鼓那几大块五花肉，用手在肉上来回拍打按摩，给五花肉做个马杀鸡，使盐能够更充分地渗入肉中，再淋上一些高度的白酒，均匀涂抹。

五花肉还要再腌制一会，江杳杳把放在院中盆中雪水里冰着的羊蝎子取了过来，开始专心处理羊蝎子。

用雪水浸泡了一上午，羊蝎子的血水都被泡了出来，江杳杳把里头的雪水倒出，换上清水用手指再搓洗一番。

洗好的羊蝎子该切成小块，但羊蝎子长长一大条羊脊柱骨，又硬又难剁开，江杳杳拿着剁骨刀，试着从骨头的缝隙里下刀，盯着骨节连接处，狠狠用力一剁，嘶，羊蝎子没剁下来，虎口倒是被震得一痛。

这活计，果然还是得交给食肆杀鸡宰鹅剁骨的一把好手，阿樱。

阿樱“咚咚咚”把羊蝎子剁得响亮，江杳杳寻思着，如果用裴敬之送的那套刀具，她或许也能剁开？

不过那套刀具平时她可舍不得用，食肆里的刀每天都是负重劳作，磨损得很快。

切好的羊蝎子，分成两半，一半用来酱香，另一半则用来烧烤。

将其中一份羊蝎子用冷水下锅焯水，姜片葱段八角花椒等料通通往里丢，待锅内的水煮开后，厚厚一层浮沫就漂满了水面。

用勺子将这层浮沫都撇清，捞出羊蝎子用温水冲洗干净，锅内撇了浮沫的汤再用孔眼细密的筛网滤一遍，把香料和碎渣都滤干净，留下汤来备用。

起锅倒油，葱姜蒜和各类香料一同入锅爆炒香，加入些清甜的洋葱，再把焯水后的羊蝎子块倒入，继续翻炒至羊蝎子散发出香浓的羊肉味，将羊蝎子和底料一起倒入大汤锅之中，注入之前留下来的羊蝎子汤。

再往锅中放入盐和冰糖，调入料酒和清酱，挖一勺黄豆酱，又加入些红糖，给这道酱香羊蝎子增加些味厚的口感，也使做出来的颜色更加红亮好看。

羊蝎子得在锅里慢慢炖上一个多时辰，才能炖得酥香软烂。

江杳杳盖上锅盖，让羊蝎子慢慢咕嘟咕嘟炖着，又忙不停地去处理五花肉。

五花肉顶端用剪子扎上小口，用细麻绳把五花肉紧紧扎起来，烧一锅热水，待水煮至微微冒起小气泡，而又没完全沸腾的时候，就可以依次把每条五花肉都放进这锅热水里稍微烫一烫，烫到五花肉的表皮微微变色，就可以捞出来。

后院里支起了架子拉好了绳，将烫好的五花肉系在绳子上挂起，把表面的水分给晾晒干。

而用来烤的那部分羊蝎子，江杳杳则提前进行一番腌制，先把洋葱和苹果切片，拌在羊蝎子里，又切了姜片葱段等用来去腥，淋上料酒和清酱，撒上适量的盐和糖，又放入碾碎的花椒粒，在盆口覆上一个大盘子，用力摇晃，把调料均匀地沾在每一块羊蝎子上。

烧烤之类的食物，都是要现烤现吃，趁热品尝，肉质最为鲜美焦香，肥而不腻，油而不燥，若是放凉了，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江杳杳先把羊蝎子放在一旁腌着，等到暮食用餐的时候，再把羊蝎子现烤起来。

而锅内炖着的酱香羊蝎子，已经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跟上午食肆里飘荡着的羊肉浓汤的清醇香味不同，酱香的汤底，散发出的香味更加绵厚浓郁，更偏向卤香，有着浓烈的香料芳香。

下午这时候，来来往往的客人比上午要略少些，食肆内还有几个空位置。

食肆里日常卖的那些常规吃食，阿素她们已经能做得很好，不用江杳杳太过操心，她只要多研究研究新的吃食，想办法多挣点钱，年前给大家多发点红包。

庆延街上的雪已经被各家店铺扫得差不多，只是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后院地面上的雪也已经化了许多，没化的那些也被两条狗踩来踩去，留下了许多梅花形状的脚印。

而院中那株大桂花树的枝叶上，背阴面还积着一层白雪，洁白晶莹，江杳杳在犹豫要不要搬个梯子爬上去，把树上的雪水都收集起来。

古人泡茶都破讲究，用井水那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为之，其余的露水雨水雪水或是山泉水，各有各的妙。此前江杳杳也曾在秋雨时集过几瓮雨水，后来用在了围炉煮茶的茶水上面，她自己是真喝不出什么区别，但行家一喝就能尝出味来。

大益不像现代化高度发展的现代社会，空气污染严重，落下的雪花也十分纯净。

江杳杳最终还是决定，爬！

毕竟长安虽然冬季会下雪，但也不知道下场雪是什么时候，眼前机会难得，她从放着杂物的房间里搬出一把梯子，在树下架好。

又回了房间，拿了根未使用过的干净毛笔和一个小瓮，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爬上去。

她站在梯子上，用脚踩了踩横杆，确定稳固之后，左手拿瓮，右手拿笔，把树枝上的雪轻轻地扫进瓮里。

收集满了这一瓮之后，江杳杳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爬上梯子的时候，瓮里还是空的，她可以直接抓在手里，扶着梯子往上爬。但此时，她手里端着盛满雪水的小瓮，稍一倾斜，雪水就会洒出来。

如果她要沿着梯子下去，得把手中瓮里的水清空了才行。这样一来，她这费了好一番工夫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

江杳杳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起得太早了，没有带脑子。

想喊人过来帮她接一下小瓮，但是其他人都在食肆里忙碌着，没人注意到院子里这边的动静，食肆里又热闹嘈杂，她喊了几声，也没人听见。

江杳杳杵在梯子上，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了有小娘子的笑语声和脚步声传来，两位小娘子穿过前店往后院走来，二人都穿着大氅，只不过一件是雪白的，另一件则是火红的。

见了她们二人，江杳杳如同见了救星，赶紧招呼她们过来帮忙接过盛满雪水的小瓮，扶好梯子，她赶紧蹭蹭蹭从梯子上下来。

“你们来得可真是太巧了！”

来者正是贺婉与郑瑶。她们进了食肆，不见江杳杳的踪影，问了阿锦，说是小娘子在后院忙活，这才进了后院来看看。

“咱们先进屋再聊吧！”贺婉看到江杳杳的裙子在爬梯子的时候被沾湿了，怕她着凉，赶紧让她回屋里换衣裳。

江杳杳的卧室比起贺婉和郑瑶两位贵女的来，可以说是有些简朴，但是床帘和装饰都是江杳杳精心搭配过的颜色，看上去十分活泼清爽。

江杳杳换好衣裙，邀两人坐到暖炉边，生起炉子取暖，又把刚刚收集的那一瓮雪水取了过来，正好用来煎茶招待她们二人。

她不爱喝茶，平日里都是喝的白水，或是花茶一类，房间里并没有放什么好的茶叶，她打开柜门找了找，有用牛皮纸包着的桑葚玫瑰茶。

桑葚干是半年前桑葚上市的时候买来晒的，那时候江杳杳没有什么余钱，只买了一点点桑葚，晒干后不够做多少蜜饯的，就和玫瑰一起配了花茶饮。

烹茶的活，江杳杳交给了贺婉，她可比只会放茶包倒水煮的江杳杳要熟练地多。

雪水刚从桂花树上采集来不久，还是冰冰凉凉的，有些都还没化开，其实用来做个冷泡茶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