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52)

徐三公子能吃飞醋背着小纨绔写信过来,齐鸢当然要回敬一下。

就是不知道,当小纨绔知道徐瑨写过这么一封信后是何反应?

他心意所至,挥笔浑然酣畅,写完后长舒一口气。又去看徐瑨在信里附赠的一封通行文书。

显然这位三公子思虑周全,考虑到了齐府船只北上,路上会遇到各路关卡和税点,有国公府的通行文书,他们送银子的船只便可可以畅行无阻,以免别人吃拿卡要。

送银子的事情是当务之急,齐鸢当即将回信吹干,连同徐瑨的那封文书一同送去齐方祖那。

回来时,他突然想起枫林先生曾经在国公府教书,便又转道去了枫林先生那。

果然,枫林先生说起国公府的三个儿子都赞口不绝,最后笑道:“国公爷家门风清正,一门三子都非常人,个个有着七窍玲珑心。你怎么问起他们了?”

齐鸢道:“学生以前也听闻过国公爷的事迹。”他放低声道,“听说圣上夺位时,唯一没受到任何牵连的的便是国公府。就连徐家本族的亲眷,也都被提前支往了外地,待大局已定后,徐家人才陆续被召回京城。”

而相比之下,立下汗马功劳,保护西南边疆的唐临却落了个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的惨烈下场。

国公府一门三字个个端正雅秀,如今深居要职。老大在都督府,老二是兵部侍郎,如今老三徐瑨又进了大理寺历事。

如果徐瑨明年也去参加会试,他在大理寺挂过名,那他以后左右无非两条路——要么进翰林入内阁,要么进大理石掌刑狱。

唐临那边,却唯有一个独子,那个或许是唐临遗孤的谢兰庭——认阉人做父,担一身骂名。

齐鸢此时又想到了谢兰庭,情绪渐渐低落下去。

他想起齐方祖刚刚的问话,现在城外流民多,他们哪怕从瓜州的庄子上调运银子,恐怕也有些危险。

齐鸢彼时心里一跳,却道:“让人小心行事,多运几趟试试,或许……会没事。”

如果城外的是谢兰庭,如果一切皆如自己所料,那这次运银子,应当会畅通无阻。

谢兰庭冰雪聪明,才智甚至在自己之上,齐鸢望着远处的暗想,自己若是去试探他,他能发觉吗?他又会如何做?

然而这次,不等道齐鸢试探,谢兰庭便现身了。

当夜,齐鸢在栗子树下抬头望月,看着细细如牙痕的月亮,就听树上有人问:“怎么,伯修兄也在睹月思人?”

第103章

这声音轻轻从头顶上荡下来, 齐鸢先是一怔,恍惚以为自己思虑过多产生了幻觉, 等鼻端嗅到那阵似有若无的香味时, 才缓缓回神确认。

夜色深重,黑暗里只能勉强辨认出树枝轮廓。

某人并没有现身相见的意思,齐鸢索性并不抬头, 反而对着眼前的栗子树啐了一口:“都说千年古木老成精, 难为你一个十几年的栗子树也能说人话,莫不是树干皮莲藕心, 满身的心眼子吧。”

他语气缓慢, 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树精”却并不在意, 反而回道:“非也, 非也。本妖的心, 伯修兄没看过?”

齐鸢一怔,语气不由森然起来:“我又没把你砍开看看,哪知道你的心肝脏腑什么样?既然你说非也, 那就是没有了。怪不得能成妖精,看来得没心没肺才行。但凡有心, 沾了人气,都成不了事。”

他说到这,自然又勾起了一肚子火气,但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分析猜测,现下并没有人承认, 因此又无从责问和发泄,只能恨恨咬住嘴唇, 将那股气压回了肚子里。

树精沉默了一会儿, 低低喟叹:“无心之人, 岂是那么好做的?”随即轻轻一顿,似乎在确认,“伯修,你觉得我没心没肺?”

齐鸢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金陵的那个深夜里受伤的谢兰庭。

他无论如何无法给予肯定答案,内心不仅烦躁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不远处沉默不语。

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打破了深夜的静谧。

齐鸢心头轻轻一跳,下意识抬头,果然见一袭黑影从树上悄无声又的飘落下来,身形利落漂亮,轻若惊鸿。

齐鸢退后一步,心里怦怦直跳。谢兰庭穿着一身簇青的夜行衣,衣角上依稀有银线绣出的纹路,暗影浮动,与他身上意可香的气味甚是相合。

齐鸢抬眼,静静地与他四目相对。

谢兰庭眸色幽寒,深深地望着齐鸢,过了会儿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扬州城外的?”

齐鸢抿了下嘴,忽觉来回试探过于心累,索性道:“昨日。”

“收信之后?”

“嗯”

“因为那块香墨。”谢兰庭似乎已经有所猜测,低声道,“给你写信时,正巧有人送来一块香墨,说是里面有齐府的意可香。我记得你说过意可香原是宜爱香,适合表情会意,因此特意换了这个……”

齐鸢不妨他如此直白地说出用墨意图,饶是心里正气着,也忍不住脸面发烫,目光一闪,转开脸看向了别处。

“意可香是冬香,这添了意可香的香墨也是今年才做的,要十月底才开始卖。现在连扬州城里都难买到,更何况西南各府。”齐鸢想到昨天自己嗅到熟悉的香气时的震惊,语气黯淡下来,“谢大人押送粮草去崖川,走了一个多月还能用上最新的香墨,令在下佩服。”

“我最初的确奉旨押送粮草。只是后来又接到了圣旨,说西川王有意合谈,押粮一事暂时押后。”谢兰庭道。

齐鸢一愣:“那粮草呢?“

谢兰庭摇头道:“哪来的粮草?朝廷拨不出银子,所谓押粮不过是一路走一路征罢了。现在北方大旱,只能从富庶之地强征一些。到现在总共不过是几万石而已。”

齐鸢怔了怔,突然想到了城外的那些流民。说是十万流民围了扬州城,可那些流民分明是有东西吃的。

“你征来的粮食呢?”齐鸢问。

果然,谢兰庭道:“流民围困扬州,差点酿下大乱,那些粮草自然是拿来接济灾民,为扬州解围了。”

齐鸢愣住,过了会儿不禁失笑:“这流民和粮草出现的时机倒是好巧。”

流民肯定会有,但扬州城外看似懒散,实则训练有素的那些,绝不会是普通受灾的老百姓。

齐鸢心里早有了大胆猜想——假如有人借押粮之事征来粮草,再啸聚灾民,蓄意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天下一乱,受苦的终究是老百姓。而自己作为朝廷的应试举子,如果知道了有人要反,又该如何面对?

齐鸢沉默下去,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谢兰庭若是有反意,灾民或许只是个引子。他差点忘了,数月之前,江浙的海防水兵全被谢兰庭插手整过!

彼时他还诧异,海防江防的官员中不少是二皇子党,谢兰庭竟然不惧二皇子的势力一视同仁,整顿水兵,重算粮饷……他只当谢兰庭是如兰公子,一身侠义,哪能猜到这人是在暗度陈仓,筹谋当个反贼头子!

第104章

如果真是如此, 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可是无论在江浙海防中插手搅局,还是金陵灭匪时在边防卫所中来去自如, 谢兰庭的背后怕是不只有蔡贤的支持。

这股势力暗藏在朝廷风波之下, 如今既已经到了啸聚灾民这一步,究竟如何,恐怕也不是谢兰庭自己能决定的的事情了。

自己想到了又如何, 要靠三寸不烂之舌能阻他大业?

到时候他听又怎样, 不听又怎样?

齐鸢久久不语。

他万万没想到,当初在金陵回扬州的船上, 自己试探谢兰庭, 问他希望自己以后如何选择时, 谢兰庭的回答竟然已经揭示了一切。

——“选我。”

夜风簌簌, 齐鸢伫立良久, 才低声道:“你当日辞别后,齐老爷找到我,问我有没有留意过你剑上的素纱, 他说那素纱跟唐将军的遗物看着十分相像。而他冒险保留唐将军的遗物,为的便是有朝一日, 能将东西还给唐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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