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68)

楚溪客担心会让楚云和丢面子,几次提出要下马。

楚云和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乐呵样,有人问,他一概回:“怎么,嫉妒我有个俊俏阿弟呀?”

楚溪客冷不丁想起,阿翁曾说过,他的母后和楚云和的母亲是堂姐妹,这样算起来,楚云和恐怕是他在这个世上血缘最近的人了,他理应叫他一声“阿兄”。

“阿兄!”楚溪客情不自禁唤了一声。

“诶!”楚云和扭过脸,干脆地应下。

楚溪客就弯起眼睛,美美地笑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天就放晴了。

楚溪客就这么坐在马背上,一路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身上,一直暖到了心里去。

牛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车里车外的人全程围观了这兄友弟恭的一幕。

云浮默默地替楚云和点了一根蜡:天热了,楚家二郎君恐怕快要凉凉了……

她壮着胆子瞄了眼钟离东曦,却发现自家殿下正满目温柔地看着笑容灿烂的邻家小郎君。

“给长安县令通个气,就说万年县衙有热闹看。”钟离东曦如此吩咐。

这是不仅没吃醋,还要帮他们一把?

云浮有点呆,自家殿下这醋与不醋的时机,也是挺难把握的哈!

***

见到万年县令,楚溪客才知道他还是太天真了。

万年县令不仅是个抠门怪,还是个小气鬼,他一直记恨着楚溪客害他丢了祥云楼的事,拼着这么大的功劳不要,也不想让楚溪客如愿!

楚云和气得不轻,揪着楚溪客就往外走:“走,去京兆府,我宁可把好处拱手让人,也不让你在这里受闲气!”

恰在这时,长安县令裴诚来了。

裴诚约莫四十岁上下,长得白白胖胖,瞧着是个和气人,说气话来却能气死人:“万年令果真高义,如此大的功劳都要拐弯抹角地让给我,看来此次京兆尹一职,万年令也是想让慷慨让贤了。”

万年县令冷声道:“你少在这里打岔,我只是不想劳民伤财而已,和升迁京兆尹有何干系?”

裴诚笑呵呵道:“你不是不想出钱修廊桥吗?我出啊!到时候站在太学门口一吆喝,全长安的学子都知道我裴某支持教育了,届时秋末吏部考评,呵呵,某就当仁不让了。”

楚溪客听出他的相帮之意,顺势道:“禀明府,此次修建廊桥,方便的不仅仅是居住在平康坊的百十个太学生,还有进奏院的官员、南来北往的行商以及雨雪天不方便出行的老人与幼童,可以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了!”

虽说建造廊桥的出发点是为了摆摊方便,但后续几经调整,楚溪客尽量照顾到不同的人群。方才来的路上他还跟楚云和商量,东门这边若是效果不错,平康坊其余街道都可效仿。

“既如此,那我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了。”裴诚朝楚溪客挤了下眼,“小郎君,跟我走一趟吧,钱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赶着车去搬了。”

楚溪客收到他的暗示,连忙应了一声,作势就要跟着他走。

万年县令一下子急了:“不成!我万年县的事,轮不到你姓裴的插手!”

裴诚笑眯眯道:“不想让我插手,你倒是拿钱啊!”

万年县令看着明目张胆过来抢功劳的裴诚,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两万贯吗,拿就拿!”

楚溪客笑眯眯地举起一个巴掌:“不好意思,涨价了,现在是这个数。”

万年县令瞪眼:“竖子!你敢戏弄本官?”

楚溪客暗搓搓往楚云和身后靠了靠,壮着胆子说:“有竞争就有涨价,这也是我们这些买卖人的规矩。”

裴诚配合地添了把柴:“五万贯确实不少,老万啊,你拿不出来就直说,省得咱们在这里耽误功夫——小郎君还要回去摆摊是不是?”

“啊,是。今日新上了五彩凉皮,想来会忙碌一阵子。”楚溪客配合地说。

裴诚笑眯眯道:“五彩凉皮?听着就有趣,某能否预定一份?”

楚溪客执手:“那就多谢明府惠顾了。”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一唱一和,把万年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明知楚溪客和裴诚合起伙来坑自己,但这个坑却不得不跳——现任京兆尹秋收后就要告老还乡,空出来的位子会在他与裴诚之间选择,就算他上不去,也不能让裴诚压自己一头!

万年县令深吸一口气,肉疼道:“五万就五万,不许再涨!”

楚溪客顿时咧开嘴,叉手行礼:“小子不敢代表众学子,只代平康坊的摊贩与行商谢明府体恤,明府当真爱民如子啊!”

万年县令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得了吧,巧言令色,不是好人!”

虽然被骂了,但楚溪客笑得可开心了。

出了万年县衙,楚溪客追上裴诚,规规矩矩见了礼,再三道谢。

裴诚的视线放在他脸上,却又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人。直到楚溪客悄悄抬起头,他才笑了一下,说:“我先前邀请小郎君去长安县摆摊,并非玩笑,小郎君何不考虑一二?”

“承蒙明府厚爱,然则小子家住平康坊,实在不方便去长安县另起炉灶,这是美食街的图纸,权当感谢明府仗义相帮。”楚溪客掏出袖中的图纸,双手托着呈给裴诚。

裴诚接过图纸,笑意更真诚了些:“小郎君相赠,裴某却之不恭。”

彼此告别,楚溪客和楚云和骑着马走了,裴诚则是跨上一头胖乎乎的小毛驴,摇晃着脑袋哼着一则小词,倒是惬意。

小书童满脸不解:“主子为何对楚家小郎君那般客气?”

裴诚没答,反倒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可知,你家主子我当年进士及第,中的是第几名?”

小书童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您都年近不惑了还只是区区一县令,想必名次不会太高。”

裴诚哈哈一笑,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当年,他和姜纾同榜中举,被先帝点为头名状元。然而,人人都在看光风霁月的姜小郎,谁会注意他呢?就连他自己,站在那样的神仙人物旁边,都打心底仰望。

原以为此生再无缘与那些有德行有风骨的人物同朝为官,没想到他又回到了长安城。湛湛青天,或许就在眼前了。

裴诚胳膊一甩,拍在毛驴屁股上:“早些回去,你家主子我突然想用用功,挣个京兆尹当当了。”

***

楚溪客太懂得如何渲染气氛了。

为了鼓舞士气,他壕气十足地取了一万贯钱出来,故意找了几个浅底木箱把铜钱装进去。

十几只大箱子齐刷刷抬到东门,箱盖一掀,满满当当的都是钱。

一时间,嘈杂的街道落针可闻。

摊贩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这些天,他们一早一晚摆摊卖吃食,剩余的时间还要马不停蹄地砍木头、运石料、挖地基,当真是比服徭役还辛苦。说实话,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打退堂鼓了。

然而,看到眼前这一幕,连日来起早贪黑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楚小哥,这、这真是县令给的?你去要,他就给了?”

当初楚溪客说的时候,他们只当个笑话听听,那些当官的,哪里会在乎他们这些草芥的死活呢?

“可不是我一个人要的,武侯铺的楚旅帅带头上报,长安县令裴明府帮了大忙,我就是跟过去搭把手而已。”楚溪客很是洒脱地把功劳推了出去。

大伙对他的感激却丝毫不减,甚至有人捂着脸低声哽咽起来。

他们这些生活在边边角角的人,突然见到了阳光,有了过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激动之余,不免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惶恐。

担心是假的,害怕守不住。

楚溪客心里酸酸的,跟大伙围坐在一起,一五一十地说起了之后的规划和官府的要求。

尽管很多人都听不懂,但他还是说得很认真。

每个人都仰着脸,不错眼地盯着他,同样听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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