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院里的两个粗使婆子,把门守得牢牢的,几个丫头在屋里陪了她一夜。
阿宝问:“你还怕不怕?要不要我过来陪你睡?”
裴珠一喜:“真的?”反正守孝的夫妻本就要分开睡,她光明正大占着阿宝。
“那好,我备些小点心,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说好了!”阿宝重重点头,她今天不太想见裴六郎。
裴三夫人在前面听着,嘴角微微翘起,还不知道儿子肯不肯放人。
哭过一轮,到后头稍歇片刻,决明着急忙慌跑来找阿宝。
“少夫人!请您救救松烟!”
“松烟?他怎么了?”
“书房里遭了贼,松烟哥正在挨板子呢!”
这就是裴六郎说的动静?
阿宝略一思量,明白这来,这是作戏,那东西不论是真是假,松烟挨了打,假的也是真的。
“裴六郎人呢?”
“公子去渡口接大老爷了。”
阿宝倏地起身:“走,咱们看看去!”
裴观吩咐过后,便离府去接大伯一家。
正坐在渡口茶楼角落的窗边,远望着官船,说是今日一早能到,应当快了。
陈长胜几步上楼来,小声道:“公子。”
跑堂将送茶的干果鲜果奉上,沏上茶。
等人走了,陈长胜才又开口道:“裴长安的外宅,是五老爷置下的。人是从胭脂巷朱家赎出来的,当时还办了酒,五老爷身边几个帮闲都去了。”
这跟裴观猜的差不多。
“那个外宅,还生了个儿子,已经满周岁了。”还办了个周岁宴,街坊四邻还都送了喜糖喜饼,陈长胜就是顺着这个打听出来的。
裴观眉头一挑:“孩子?”
五婶是老太太娘家的女儿,大伯母二伯母都跟出去外任当官,五婶进门之后就接过了管家的权柄。
五叔房中的姨娘通房,时不时就换新的,每换一个,都会跟着五婶到老太太屋中请安。可这么多通房姨娘,只有一个姨娘生下女儿来。
就是六妹妹。
五婶还将六妹妹抱到自己房中养着,跟着就有了嫡出的八妹。
五婶是想表明她不嫉妒,无子可不怪她。
上辈子五叔也差不多是这会儿,抱回来一个男孩,说是他养在外头的儿子,母亲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还说要抬进来当贵妾。
家中大闹一场。
祖父已经过世,几房虽没明面上还分家,但各自为政。
大伯也不知是管不了,还是压根不想管,把这事推到老家宗祠。
最后,贵妾没进门,说是给了她一笔银子,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再嫁人,只有那个孩子入了族谱。
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女儿生的。
若是当时查证出来,这个孩子进不了族谱。
“还有呢?”裴观想知道的,不是这等腌脏事。
“还有……”陈长胜压低了声音,凑到裴观耳边,报出个人名,“据说此人不时进出其间,只是……”
只是这几天裴家办丧事,五叔没去外宅,不设饮宴,才没见到这几人进出。
“继续盯着。”裴观声音虽稳,可心中一震。
张万成。
竟然是他!
五叔会同这人有牵扯倒不稀奇,张万成本就在广撒网,着意结交京中旧族。可张万成若非发现有利可图,是不会与人密切走动的。
譬如送到岳父府上的那个琵琶女伎,岳父虽得陛下青眼,可他一心忠君。
张万成在此之后,就只与林家保持礼节走动,婚丧嫁娶一类送些节礼而已,再也不曾请岳父去过更秘密的聚会。
林家尚且如此,五叔一介白身,无官无职,张万成怎会与五叔走动得这么密。
他是听说了些什么,才会与五叔走的这么近。
裴观远望江心船帆,正自出神,青书来报:“公子,大老爷的船到了。”
裴玠明刚下官船,就见侄子在渡口肃立等待,看他一眼,感叹一声:“真如芝兰玉树,生于吾家庭阶。”
裴观迎上前去,先揖一礼:“大伯。”身子方才抬起,又道,“请大伯登车,我有要紧事禀报。”
裴玠明还猜测他是要说分家的事,并不如何着急。
“我们许久未见,这些事不必急着谈,我倒想知道你在国子监中如何?”裴玠明知道裴观在国子
监中大有所为,深以为傲。
直到坐进车中,马车行驶起来,裴观才从袖中取出小册,呈给大伯。
又将祖父病逝之后,他因四房五房举止行为可疑,他循着祖父留下笔墨线索找到小册的事告诉了大伯。
裴玠明翻了几页,饶是他为官多年,也惊得片刻失语:“这!”
父亲竟藏了这些东西!
这哪里是保命符,这分明就是催命符。
“可有人知?”
裴观看向大伯:“四叔五叔,裴老管事,裴长安。”这四人已经确实,还有,大概就是张万成了。
“事发突然,不及与伯父商议,侄儿自作主张。”裴观在马车中先向大伯请罪。
而后言道:“昨夜有人潜入书房,偷走了小册。”
大伯手中这一份乃是抄录的,被偷走的那一份,真中有假。
第104章 报信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戥子燕草紧跟在阿宝身边, 戥子急问决明:“真打呀?打多少板子?”
决明抽抽哒哒:“三十板。”
三十板下去,那人就起不来了,少爷在前面下令的时候, 神色冷峻。
青书哥倒是想替松烟哥说情的, 书房里失物事关重大,青书哥才说了一句, 少爷扫他一眼:“你也想领板子去。”
松烟哥和青书哥是打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 这回当着所有人的面, 少爷真是半点情面也没留。
决明去岁选到六少爷书房里跑腿, 说是跑腿,也就是在院中传传话。
从未见过少爷疾言厉色的模样, 没有一句重话不说,连上面哥哥们,也不会使唤他端茶倒水,还常给他糖吃。
他回去告诉爹娘。
他娘直念佛:“也就是少爷管得严, 不许院里大的欺负小的, 你要是在别的房里,还不得轮番给他们倒洗脚水啊。”
没成想,头回看见少爷发怒,就这么厉害。
戥子看他一个小孩子, 又哭得满脸泪, 掏出帕子塞他手里:“赶紧擦擦鼻涕。”
说话间,几人赶到前院。
就见松烟口里咬着根木棍,人趴在长条凳上,左右两个小厮拿着板子, 一下下往他身上抽。
“十五。”
“十六。”
每一板都实打实抽在肉上, “啪”“啪”声一声连一声炸在耳边。
院中来来往往的站了许多下人, 看着松烟挨板子。戥子与松烟算是熟识,来之前不知这么大的阵仗,每打一下,她就抽口气。
燕草捂住眼睛,这么个打法,究竟书法里丢了什么东西?
阿宝见过人挨军棍,就看怎么打。
要是打得虚,二三十下也照样蹦跳无事。要是打得实,几棍就能让人皮开肉绽。
若是棍子再往上那么两寸,打在脊上,一棍下去便能打得人从此起不来身,下半辈子躺在床上过。
这板子虽是打在屁股上的,可每下都不落空。
春衫还厚,已经隐隐渗出血来。
三房无人不知,少爷爱重少夫人,少爷在她跟前,脸上就有笑影。
松烟待决明极好,决明这才把少夫人请来,想让她发话,免去几板,打了这么些,人都已经起不来身了。
燕草不由懊悔,方才就该死死拉着,不让姑娘过来。
既来了,管还是不管?
各房的人可都看着,底下人若是听话放了松烟,回来少爷发怒再罚,那可就闹得阖家都知道了。
挨到二十下,松烟嘴里木棍掉落在地上,头垂下来,青砖石上洇开一地汗水。
“停手。”
阿宝一来,院中原来看热闹的下人,走的走溜的溜,四散而去。还站着不动的,那都是诚心要看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