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157)

大妞一句句听着:“娘,你放心罢,我知道。”

卫夫人只是看着女儿,这大半年,她发添银丝,一下就显出年纪来。

同卫老爷站在一块儿,越发像对老妻少夫,听见女儿这么说,也不驳她。等她嫁过去,头天就会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到了中午大妞就会亲自下厨,做两道菜给全家人尝,那道“东坡豆腐”,是她练得最久,做的最好的。

下午就是做针线,给老太太给婆婆,还给陆仲豫做,进门是三月底四月初,天还不热,可一眨眼就到五月端阳节。

连夏衫也得一道裁了。

大妞借着送菜去林家,写信告诉阿宝,她每日在做些什么,还问阿宝她在裴家过得怎么样。

进门就遇上丧事,若有人说闲话,让阿宝好歹也忍一忍,莫要新进门就跟人起争执。

还真是将阿宝看得透透的。

只是裴家人,自己就先斗起来,根本没功夫嚼这个舌头。

阿宝看了信,叹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大妞怎么竟肯吃这样的苦头。

裴观见她长吁短叹,宽慰她道:“你放心罢,陆兄不是那等人,待出了百日,咱们也可去国子监山脚下的宅子见一见。”

“当真?”阿宝这才展眉笑了,“那说定了,要真这样,我给你做个带绣花的荷包!”

裴观一怔,赶情她刚才是想做个素面没绣花的荷包,糊糊弄弄他?

于是裴观道:“你有拜师礼,我也有赠给学生的东西,送的礼好,还的礼就好。”说着冲阿宝点点头。

意思是让她自己看着办。

“什么礼?”阿宝好奇起来,坐到裴观身边,“什么礼呀?”

裴观立起来,绕到内室去,就躺在阿宝的罗汉榻上,不论阿宝怎么问,他就是不答,还道:“等你荷包做好了,不就知道了?”

阿宝在娘家住了十来日,每天都跟阿爹一道用饭。

头一天,她还是刚回家的姑奶奶,第二起,天亮就起床给爹做早饭。

自己不能吃肉,还给爹做油煎肉饼,包肉包子。

林大有看女儿每天穿件罩衫下厨房,天天拎吃的来,又感动又心疼:“你好容易回娘家,怎么能碰油锅,这烟熏火燎的。”

“我长到大,也没给阿爹做过几顿饭。”以前是太小,后来家里富了又不用她沾手,如今阿爹就要外任,一去三四年,得让他多吃些。

看到阿爹吃得这么香,多早起来也不觉得辛苦了。

裴观一句话也未说,上辈子,父女二人一别就再也没见过面,不知她那时,心里有多么遗憾。

林大有每天都跟裴观道:“你劝劝阿宝,我看她都瘦了。”

裴观总是回:“岳父不必忧心,全了她的孝心罢。”

直到林大有问裴观:“你瞧瞧我,吃阿宝做的饭,这十来日都吃瘦了。”

自家女儿灶上的手艺比她的女工手艺,好是要好上些的,但好的也有限。

裴观闻言挑眉,看岳父那个吃相,他还当阿宝的肉饼做得极好,还想出了孝必得尝一尝。没想到岳父是为了不让阿宝伤心,才吃这么多的。

怪道韩征先还来一起吃早饭,到今天,已然有两三日,没在早饭的时候看见他了。

裴观半晌说不出话来,咳嗽一声,清清喉咙,双手抱拳作揖:“岳父,还请您再忍耐两天罢。”

最后两天,阿宝想去灶上做饼,做它百八十个,就像当年阿爹要南下时一样,得给他带足行军的干粮。

裴观终于出言劝道:“各地驿站早就打通了,岳父到哪儿都有驿馆可住,驿丞自会安排车马饭食,你做这些,也吃不了,何况路远又热,别吃坏了肚子。”

阿宝想了想,这才作罢。

反正这十几天,她给爹做了五双鞋,往后做的鞋子,也能托驿丞层层转交:“到秋天我攒下好皮子,再给爹做靴子送去。”

林大有先走水路,再骑马。

临去时,他对阿宝道:“爹还是那句话,裴家要待你不好,你就来找爹。”

阿宝眼看着阿爹上船,还都笑着同他挥手,等那船一开,她上了马车便哭起来。伏在裴观的膝头,裴观摩挲着她的背:“等往后有了机会,咱们一起去辽东。”

三月三十,良辰吉日,万珍出阁。

阿宝虽不能去卫家送嫁,但那天,她特意坐着马车出门去,等在花轿经过的路上。

裴观也不能去赴喜宴,二人一道坐在车中,待花轿经过时,阿宝掀起车帘,远远看了一眼。

心里猜测,红盖头底下,大妞不知笑得有多欢喜。

第117章 外任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四月柳长荫浓。

裴家阖府守丧, 虽出了七七,也依旧闭门谢客,前宅后院各司其事。

大房二房回来奔丧守孝, 第四代都到了开蒙的年纪, 便在裴老太爷的玉华堂书房内设馆,请先生来教书。

裴观每隔三日, 便会去教侄子们读书半日。

他当先生, 严正刻板, 几个侄子自出生起便没见过这位六叔, 只知道他读书极厉害,连自家阿爹都夸六叔学问高深。

若非守孝, 六叔还在教导国子监的监生。

个个去上学时都被耳提面命,全都不敢在裴观面前造次。

裴观头天教学回来,阿宝兴兴问他:“怎么样?他们几个捣蛋没有?”

乡邻小儿读书,夫子再严也总有几个捣蛋的。或是上树掏鸟窝, 或是扔毛虫, 夫子手里的竹条不知要打断几根。

刚知道裴观要去教小孩子读书,阿宝乐得直笑:“裴夫子要吃苦头。”

谁知裴家这几个小孩子,才刚四五岁,却个个都规矩得很。

裴观还反问阿宝:“圣人像下, 怎会捣蛋?”

玉华堂书房内设小儿读书的短桌, 又在堂前挂起圣人像,头天开馆,几个孩子都规规矩矩拜过圣人,又敬过师长。

这是裴观的主意:“既然在家正经读书, 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该有的规矩一样都不能少。”

大夫人知道了, 还给三房送了束脩六礼来。

裴三夫人道:“大嫂也太客气了,他是当叔叔的,教侄子们读书那不是应当的。”

“六郎这样极好,叫孩子们知道,就是在家读书,也不能敷衍了事。”大夫人坚持要送,“得给他们立下规矩。”

二房见大房都送了,也依样送了六礼来。

这六礼都送到了卷山堂内,阿宝看着一篓篓一篮篮的肉干桂圆,瞪圆了眼睛。

她与戥子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一样:裴六郎还真有一门谋生的手艺。

裴观回来用饭,见到这些笑了一声:“怎么送了这些,还送到你这儿来了?”

戥子自上回得了赏钱,便不再怵这个姑爷,知道姑爷虽不苟言笑,但脾气不坏,笑道:“外头给夫子送束脩,也是送给师娘的。”

“师娘?”裴观一身青衣,坐到桌边看阿宝数肉条红枣。

见她模样认真,低声轻笑:“不错,等我老了,致仕了,咱们就找个依山傍水的村落山居,我当夫子,你当师娘。”

阿宝脆声答应:“成啊,开两块地,再养一匹马……”屋后是马棚菜园,屋前种花种树,最好是能种泡桐花,跟崇州老家的院子一样。

两人越说越远,裴观已经说到院中要架葡萄架:“夏日里好纳凉。”

燕草眼睛一扫,戥子立时会意,二人缓缓退出屋去,就见那两个越说越起劲,紧紧挨在一起。

今日阿宝也穿了一身青衣裙,隔着薄纱帘,两道影子仿佛交融在一起。

燕草坐在廊下,止不住翘起嘴角。

戥子抓了把瓜子,往她手里推:“吃点儿?”

两人只要一说话,屋里半天都不用人侍候。

戥子习以为常,出来的时候顺手就拿了干果碟,又能放半个时辰的小假。

燕草摆手:“又吃炒货,仔细上火。”摸出针线,裴府给下人发的料子都不错,姑娘还有赏赐给她们,她裁了几条帕子,正在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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