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192)

“我也是当真头疼。”

阿宝眸中光华黯淡下去。

他不记得了,她初生病时的症状便是发头风。

到这儿,阿宝不再往下说了,她将家中另外五只木雕小马带来了,正与裴观为她雕的那只凑成六骏。

六匹木雕的小马就摆在多宝格里,一旁摆着那对纳征时,裴家送到林家的水晶雁。

最后那几年,她一直躺在床上。

因腿脚无力,恭桶就摆在床边,戥子十分精心,用一回就替她换干净的。

分明青春正好的年纪,廊前是药炉,廊后晾着恭桶。

越是这样,阿宝越不愿意多喝水,她强健过,有一日连下床都要人抱,怎能忍受!

可她又只能靠米粥汤过活。

躺久了的病人身上都会生褥疮,有了褥疮浑身气味难闻。阿宝从未长过,连头发也一样打理得精神,每日都会梳齐挽起。

一个戥子,一个福儿,二人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才给她体面。

外头人来探病,也不过略坐坐,裴观隔几日来看她一次,见她时,她总是穿着干净衣裳,躺坐在床上的模样。

裴观至多觉得丽嘉她面容憔悴罢了。

人人嘴上说的都轻巧,又哪会当真明白久病这二字,有多么的折磨人。

磨她的身子,磨她的精气神。

那时这对水晶雁就摆在架上,阿宝时时瞥见,还让戥子取来水晶雁让她握住。

她并非多么看重征纳礼,只是羡慕大雁南来北往,能去她去不了的地方。

裴观还在自顾自说:“你要是不愿意住在松风院,那就跟珠儿一道,或是再回娘家住几日,我去同母亲说。”

“我回娘家去,正可给阿兄送行。”她还想去见见大妞,她与大妞,再没见过。

“也好,你回娘家去住几日,还能清净些。”裴观微微颔首,她在这儿总会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必要忧心的。

待用完饭,裴观还回书房去,走时殷殷嘱咐:“要是真头痛,不拘多晚也别忍着,知不知道?”

阿宝送到他到门边,见他走到廊前还回身看她,冲她示意,让她回屋中去。

心头忽生感慨:似他这样,已是极好的。

这念头才刚生出,脑海中便响起许多人的声音。

红姨,戥子,结香,螺儿,福儿,还有裴珠……

每个她身边的人,都会在不同的时候,说出同样的话。

“似姑爷这样的丈夫,已然是难得的了。”

“我往后嫁人,若能有哥哥的一半好处,我都认了。”

“再怎么,少爷还是有心的。”

阿宝不由心中一凛。

燕草看她久久站在门边,只当两人已然和好,走上前来,笑盈盈道:“姑娘,姑爷人都走远了,快进来罢。”

“回家住几天呢?”戥子问。

“五六日罢。”

既是预备住五六日,那带的东西也不他用太多,可阿宝又道:“把我的鞭子铁弹子,还有阿爹的信和那图,都带上。”

“那小马呢?要不要也带上?”戥子指指博古架问,昨儿她看着木雕小马出神,又不知添的什么怪毛病。

阿宝看了那匹木雕小马一眼,抿唇摇头:“不用。”

就先将它留在这儿。

“那人呢?带几个人回去?”戥子问完,又一拍巴掌,“松风院里那些丫头,这下可不敢不老实了,她们不会以为你是生气才回娘家的罢?”

“随她们怎么想。”阿宝一听见松风院这三个字,便忍不住皱眉,心底倦意上涌,“让燕草点人罢。”

还有福儿,此时她虽才来,可最后……只怕连换衣和收裹都是她一手办的。

戥子必是支撑不住的,她那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第二日阿宝还未出门,留云山房内便围聚了许多人。

隔着曲桥吵吵嚷嚷,福儿极是机灵,她立时便道:“我去前头瞧瞧出了什么事。”说着撒脚往前去。

她虽十三岁了,但身量不足,瞧着也就十岁出头才比决明高一点。她去前面打听,不起眼。

燕草将螺儿姐妹俩都留下,走时还叮嘱:“虽再不会有人动那歪心,可你们俩也警醒些。”

螺儿重重点头:“我知道,绝计不会再出事了。”

众人正预备要走,那边决明跑来了:“少爷叫我来说一声,说萧公子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别人不明白什么意思,燕草和阿宝是明白的。

留云山房就那一处大门,书房离门又近,上回没认出来,不定这回也认不出来。

阿宝看了燕草一眼:“我想起来了,二十七是至圣先师诞辰,咱们家得致祭,我回去一趟再回来怕时候赶不及,你留下来把该预备的预备了,明儿再派车来接你。”

燕草立时应声回房,说是草拟单子,又推说秋日里风凉,把门窗都掩上了。

阿宝一走,卷山堂里冷冷清清。

螺儿坐在屋中做针线,看妹妹跑前跑后,十分落力。不由微笑,妹妹也是知恩图报的,知道姑娘待她们呢。

“你快来歇歇,可打听着什么事了?”

福儿往姐姐身边一坐:“说是什么奏折的事,我听不大懂。”饮口蜜水,问,“燕草姐姐怎么说走的,又不走了?”

“至圣先师诞辰要预备祭品,姑娘留下燕草让她打点。”

福儿点了点头,看看桌上的点心:“上回决明给了我两块糕,我也给他送些点心去。”

下人奴婢之前也会互送吃食针线,男仆偶尔还会央着女婢嬷嬷做些针线活,这都是寻常事儿。

螺儿一点头:“去罢。”

福儿捧着点心匣子出去,给决明两块八珍糕,两人就坐在假山石边说话。

“少爷方才让你说什么呢?”

决明嚼着糕点:“没什么呀?”一句口信罢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哦,让我说萧公子来了。”

“就是那个穿山水纹衣裳的人?”

决明悄悄道:“就是他,这人手面倒是阔,我不过领个路,随手就给我一枚金叶。”

“我觉着,这人又假又狂。”

他们少爷可是探花郎,这位萧公子科举名次还在后头呢,说话却从不客气。

福儿笑起来:“我看他那神气,委实可厌得很。”

“可不是,我猜少爷也不喜欢他,每回他来,都让我报信。”

“每回他来都报信?”福儿笑了两声,“是不是瘟神来了,赶紧躲避?”

决明嘿嘿一笑,还同她“嘘”一声,免得叫青书哥听见。

螺儿隔窗看见妹妹同决明有说有笑,眼看着福儿这些日子慢慢活泼起来,她心下更喜乐。

等她再把妹妹的身子养养壮,日子就更好了。

第147章 弹劾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那道弹劾奏疏, 经由左右谏司,呈至御前。

自景元帝将御史台与左右谏司分成两个部门,御史监察百官, 左右谏司广收谏言。

招谏、伸冤、建言、献策, 皆可通过左右谏司呈报。

裴观那道奏疏,既是建言也是伸冤。

这些谏自也经过左右谏司官员的挑选, 才能真正呈上御案, 每日多则有十好几封谏言呈在红漆盒中呈到御案前。

左右谏司初立, 许多下层官员还未反应过来。

待景元帝从谏言中挑出几封大加赞赏, 又升那些低阶官员的官职之后,下层官员这才闻风而动, 明白这一条升官的捷径。

左右谏司门前的谏言箱日日都是满的,官员们只得点灯续昼来查阅谏书。

景元帝当初设立左右谏司,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但其中若有夸大其词, 为谋升官胡乱递上谏言书被查实的, 一律夺职下狱。

景元帝下朝之后,每日案上总有十几封谏书,他这些日子旧疾复发,靠在榻上, 让严墉读给他听。

严墉拆开一封, 匆匆一扫,顿住了。

景元帝背靠软枕,面前药炉点着草药香,半晌都等听不见声音, 他眯起眼:“怎么?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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