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71)

所有请假的单子都要送到祭酒案前,宋祭酒要亲自批假。

裴观略一想便明白过来,宋祭酒敢行这事,那从典薄到监丞都是他的人。只要每回虚报几个人头,一日贪上几个人的椒油钱,积年累月便有……

“宋述礼这人还是胆儿太小,虚算一算,二三十万贯罢。”

那就是二三十万两!

“这不就是吃空饷?”

陛下在还是亲王时便最恨这类事。

“他小心,每月贪得也少,就以为无人知道。”

如老鼠搬粮,宋述礼要是能在祭酒的位置上呆一辈子,死了之后,新任的祭酒也会继续吃下去,根本无人捅破。

可看孙子的意思,他手里的剑迟早要对准宋述礼的,那就替他把剑磨得锋利些。

老鼠胆小,见机却快。

宋述礼如今还不知自己的学生将要弹劾他,待他明白过来,自要先下手为强。

裴观默然,确实,上辈子宋述礼死在祭酒之位,他死之后,陛下还曾赏赐过他的家眷。宋述礼贪污一事,从没有捅出来过。

想来是继任的祭酒继续从恶,连典簿等人都不必换,全是“搬粮”的熟手。

只是这些事,祖父明明早就知晓,为何从未说过。

就听裴如棠道:“这些事我都心中有数,本想撒手之时交到你手上,等你大伯回来丁忧,你再交给他。”

原来祖父也有一本小册,是留给裴家的保命符。

可上辈子,为什么没有到他手上。

没交到裴观的手上,也就没到大伯的手中,裴家在祖父逝去后,便如在汪洋上驾小舟般波涛翻覆。

这册子必是裴家人拿走的,不是大伯二伯,祖父去世时,他们还在外任。

能下手的只有四叔五叔的人,他们人虽不在京城,但祖母和婶娘都在。

那……污蔑他父亲私印嘲讽陛下的诗书的又是谁?

这事绝不会是裴家人做的,文字狱,沾着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要姓裴的都逃不过,任是谁也没有这么蠢。

没想到他上辈子记下的药方,不仅延续了祖父的性命,还会揭开这么件事。

裴观将那页纸收入袖中:“孙儿知道了。”

退到书房门边,裴观停下脚步,他想了想,还对祖父说:“孙儿不会娶别家女子,只想娶林氏女。”

这下轮到裴如棠皱眉:“为何?那林家女有什么异于常人处?”

京城中的风言风语,早就吹到裴如棠的耳朵里了,他人在玉藻堂中养病,可也不能真当个聋子瞎子。

特别是林家的消息,他更上心。

马伕的女儿不识字,京城中早就传遍了。

外头攀亲,姑娘家不识诗书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裴家结亲,议亲的姑娘不识字,那就不好听了。

原来林家女在京城名声不显,也还罢了,如今传得阖京皆知,裴如棠才想着要给孙子换一个人选。

不到山穷水尽,就已经柳暗花明,不必再让孙子低头去求娶林氏女。

裴观薄唇微抿,沉吟片刻,他不是答不上来,而是在想,要不要给祖父一个他最想听的答案。

祖父最想听的,自然是陛下有多么看重林家,看形势再过两年林大人便会被陛下派去山西,掌管一地的马政。

那里军马最多时,总数超过五万余匹,是几处行太仆寺中养军马最多的地方。

但,他并不想说这些。

思来想去,裴观还是说了实话,他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说。

朗声道:“竹柏异心而同贞,金玉殊质而皆宝。”

竹心空,柏心实,但竹柏同为耐寒贞木。金与玉虽则材质不同,也都是珍宝。

她与他,出身有异,但并无二致。

裴如棠颇为讶异,看了孙子几眼:“就这么看重林家女?”

“是。”

“不惧名声?”真定下亲,外面会如何说。

裴观已经担了一世,又怎会怕第二次:“不惧。”

裴观肃立,裴如棠躺坐,两人目光相接。

裴如棠眼看孙子并无丝毫退让之意,微一颔首,阖上双眼:“知道了。”

第52章 贴补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观回到留云山房, 白露喜出望外,还当这一旬公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今日会回家来。

立时问松烟:“公子这些日子在学里吃得好不好?我让灶上预备几样功夫菜?”

吃的倒还好, 公子自来不挑剔吃穿, 原来吃国子监馔堂都不挑,如今有了灶上娘子专做两顿饭, 公子更不挑了。

虽不挑嘴, 也没长几两肉。反倒是那陆公子, 天天来蹭饭吃, 夏日里不仅没清减,还圆润了几分。

松烟便道:“叫灶上看着做罢。”

白露飞快拟了个菜单子:“今儿厨房上有新送来的鲥鱼, 让做道红煎鲥鱼,天儿这么热,就吃荷叶粥罢。”

鸡丝豆苗,珍珠虾圆, 再要个三脆羹, 热菜便差不多了。

凉菜就切盘青酱肉熏鸭丝,再让厨房把新鲜的蘑菇、香蕈、笋芽、木耳焯水,用虾油凉拌,正好佐粥吃。

说是吃粥, 加起来也得十来个碟子的菜。

也都是公子原来爱吃的, 白露一拟完单子,立时去办。

等裴观回到留云山房,饭菜都已经端上来了。

他却没坐下,一看便问:“母亲没叫我去吃饭?”半个月才回家一趟, 往日母亲都会留他用饭, 怎么今日没来唤他?

白露也只有在摆饭的时候能近公子的身, 笑着说:“今儿夫人那边留了七姑娘说话,说是商量着来客的事,便不叫公子去了。”

七姑娘请客,自然是女客,不方便让公子听。

白露去大厨房要菜,听厨房里的人说七姑娘开销了三两银子,明儿要请娇客来,让厨房捡时鲜好吃的送上去。

“珠儿要请客?”裴观念头一转便想到他回来时,母亲妹妹正在看绣活,会不会是请她来?

白露不知请的是谁,听公子问,把知道的全说了:“可不,点了好些个功夫菜呢。”

“哪几样?”裴观坐下,举箸问起。

白露哪会问得这么细,本来七姑娘同公子也不太亲近的,她想了想才说:“有八宝鸭子八宝圆子,还有芙蓉肉……”

也不知请的是谁,全是肉菜,哪家姑娘这么爱吃肉?

时鲜的东西就只有鲜菱角和银苗菜,还特意嘱咐厨房要加糖煮到软烂,再让用冰湃过,当糖水吃。

裴观一听到八宝鸭子,看了眼松烟,松烟立时会意。

跟着又问白露:“珠儿给了大厨房多少钱子?”

“三两罢?”白露越答越觉得古怪,公子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松烟一接到公子的眼神,便打发决明往院子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林家姑娘要来。

决明找到裴珠院里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子说:“是林家姑娘要来,我们姑娘已经预备了好些天了。”

要办个荷花宴呢,吃食用具全都要跟荷字沾边,还到夫人房中借了一套带烧荷花的瓷器。

荼白姐姐每日都打发她去院中池子里看荷花开了没有,说是姑娘要坐船,荷花须得盖过人头,小舟游湖才有意趣。

决明报给松烟,松烟知道是林家姑娘要来,立时跑回清水台前。

一见公子就点了点头。

裴观挟块香蕈送了口粥,咽下才道:“既是珠儿请客,给她再添上五两,到外头办些好点心好水酒,送到她屋里去。”

白露讶然!

公子对七姑娘这个庶妹向来都只是寻常。要说不好罢,那倒也没有。

毕竟二人差着年岁,公子比七姑娘大上四岁,公子识字读书时,七姑娘才刚降生。

再大些,公子便被接到老太爷房中去,由老太爷亲自教导他读书,等入了国子监,就更少回来。

是以三房虽只有兄妹二人,但并不亲热,怎么今儿听说七姑娘请客,公子倒要掏银子贴补她?

内院的银钱跟外院的分开,裴观取支会帐一般都是走外帐,但这是贴补妹妹,是走内帐,就得白露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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