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番外(93)

上一个来打听的,外面虽穿了布衫,裤子却是绸的,连鞋面都是新的,一眼就知是大家富户的奴仆,替主人来办事。

这回这个陈姓的,衣裳鞋子处处都对得上,可人牙子是做什么的,一天要过手多少人?

陈长胜那说话的模样,一看就是公子身边的长随。

衣服能改,姿态难改。

“咱们可得过吩咐,须得瞒得死死的才行。”要是透出一星半点儿去,她这门生计可就断了,杭州城里都呆不下去。

陈长胜转了几天,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将燕草转手的时间往上推,又打听出这个人牙那段时间收了多少人,卖出去多少人。人牙子那里不开口,就去找一同被卖出来的人。

还真被他打听到有个灶上的婆子,她一听陈长胜是来找妹妹的,连声叹息:“你要是早来几个月,可不就骨肉团圆了。”

“我就见过一面,是给她送饭。”灶上婆子在人牙子那儿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她做饭管着这些被发卖了还不认命的。

也因进出做饭送饭,听到的事儿就更多些。

那个丫头一脸的斯文秀气,一瞧就是识文断字儿的,她不肯吃也不肯喝,人牙子都没她过夜,就把她转手了。

“长相是不是你妹妹?”

“大娘,我妹妹卖出来十来年了,我真不知她长得什么样,是哪家子卖出来的?”

“好像是萧家。”

陈长胜打听确实,急急送信回来。

裴观的这一眼叫卫三抓住,卫三一挑眉头,怎么?还在求亲呢,就打量起阿宝身边的丫环来了?

大妞已经被请到阿宝房内,阿宝连声问:“珠儿呢?她到了没有?”

“燕草姐姐等着呢,姑娘莫急,要不先将点心果子端上来?”

为了阿宝的生辰宴,燕草大展身手,做了好些螺儿结香都没见过的点心。

“这是南边的做法,京城确是少见。”结香曾听燕草说过一句,说她是打南边来的,也是因为结香螺儿都是在京城长大的,燕草的官话虽说得很像了,总还有些南音。

听起来颇柔庡?婉,戥子还有意想学燕草说话,只没办法把声调放得那么软和。

结香还曾问过戥子:“怎么你跟姑娘的官话都说得那样好?你还有些不准的时候,姑娘一点都没有。”

姑娘跟在京城长大的姑娘们,说话没甚分别。

但姨夫人跟老爷的官话,口音就又要重一些。

戥子笑了:“那是自然了,我们就住在王府后街,那一片都是京城跟来的人,可不打小就会说。”

王府前后几条街的人,都是穆王从京城带去的人,大家齐居在那几条街上。

戥子是逃荒去的,阿宝就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口音自然也就学得极像。不知道的还真就以为她是京城人。

可一吃起饭来便瞒不住了,崇州地势底,湿气重,人皆爱食辣,阿宝是一天都离不开辣子的。

她跟燕草拟菜单子时候,发了好几天愁:“珠儿请我吃了那么一顿饭,我总不能随便请她罢。”

旁人都没主意,只有燕草有见识。

她想了想道:“咱们家做不了裴家那样的官府菜,真要办宴现去买海货山货,也不定能得着好的,不如就在色香味上下功夫。”

材料寻常些倒不要紧,只要做得巧就行。

燕草想出几样来,她不擅长做肉菜,就在点心和鱼类上花心思。

蟠桃饭,槐叶冷淘,玫瑰雪饵糕,还有这一向姑娘爱吃的麻腐鸡皮,再拿出酿好的仙桃酒和荷花酒。

几样新的,再掺几道京城酒楼最卖得最好的,也能攒下局来。

但还少两道大菜,大妞跟阿宝自然是吃肉,燕草又定下莲房鱼包和蟹酿橙。

这道菜用的俱是夏日应季的材料,莲房去莲子留孔,将腌过的鲜鳜鱼肉切块填在里头,鱼跟莲房都要新鲜,最要紧的是那汤头。

要用莲、菊、菱角汁儿做汤。

“这三样叫渔父三鲜。”南边靠湖的人家都这么叫。

阿宝试了试,味道鲜美清淡,她一尝就知道合珠儿的口味。

蟹酿橙就更方便些,夏日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买大螃蟹花费太大,那就买六月黄,个头小,黄多肉少。

将蟹黄蟹肉全拆出来做菜,调以橙醋,只费工不费银。

鱼跟莲蓬荷花都是自家园中池子里养的,桃子和螃蟹都是庄头上送来的,连酱玫瑰也是春日里摘了园中玫瑰,自己用蜜渍的。

戥子满意极了,听到菜单时,她心里算盘珠子直响,听到花费松了口气。

“就该这样才好,不简薄还不多花钱。”燕草真是持家有道,她要是男的,她就得娶个像燕草这样的媳妇儿。

屋中处处收拾一新,还把琴、棋、书、画特意摆出来,插上一瓶荷花,挂上浅绿纱帘,屋子就算是布置好了。

大妞一进来便赞阿宝屋子收拾得好:“你这儿可真雅致。”

阿宝拿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大妞也不一样了,上回见她,她为了陆仲豫闷着自己不吃饭,头也没洗,从头发到脸,都乌油油的发暗发沉。

此时再看她,人胖回来了一些,脸色好了,但依旧是瘦的,仿佛还长开了些,今天还没穿红。

大妞笑着告诉她:“我呀,学着我三哥吃饭呢。”一家子只有他不胖,大妞盯了他好些天,他是能吃肉就吃肉,米面馒头都是最后吃。

有时肉吃饱了,米面就不碰了。

真是刁,连吃饭都这么刁!

“你今儿怎么没穿红衣裳?我新送你的宫纱呢?”那么漂亮的红,换作原来大妞早裁了新衣做裳子穿了。

大妞摇着扇子丽嘉,连扇子都不再是洒金的:“这么热的天,谁还穿红呀。”

敢情前十来年夏日里穿红的都不是她了?

大妞到底没忍住,拉着阿宝的袖子,悄悄凑到她耳朵边:“你瞧我,文气不文气?像不像读了许多书的?”

阿宝仔细打量她,大妞瘦了之后,虽还没她哥哥生得好看,可两人一瞧就知是兄妹。口脂胭脂都极淡,发式也秀气起来,也不饰金,戴了两根珍珠簪子。

衣裙鞋子上还都是梅竹纹,倒有些像是……

“你说嘛。”大妞追问。

话音还没落呢,燕草将裴珠请进来。

大妞抬头只望了裴珠一眼,便呆怔怔坐住了。

阿宝把下巴搁在大妞肩上,知道大妞看傻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叹了口气:“瞧着了罢,人家那个才是……浑然天成。”

说完松开大妞,站起来迎接裴珠,将裴珠拉到靠窗的罗汉榻上。

裴珠见大妞不错眼的盯着她瞧,一下就想到阿宝见她第一面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口,低眉轻笑。

大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是跟着那些文官家的姑娘们学的,那几家的要是跟裴珠相比,那就是假仙遇上了真神。

她一屁股挤开阿宝。

“你干什么!”

“我要挨着她。”多吸几口她身上的仙气儿,说不定就能“得道”了。

阿宝笑出声来,裴珠更是脸红,心里却想,阿宝的好朋友,果然性情同她也有几分相似处。

因天气暑热,阿宝家里的池塘太小,不能泛舟,便在屋中说话游戏。

阿宝问珠儿:“你哥,送你来就走了?”

口中虽问,脸色还有些不自在。

裴珠摇摇头:“像是林伯父有话对哥哥说,请我哥哥去了书房。”

柳文澜到林家已经有五日了,阿爹每日用饭都要夸他两句,说书房如今就跟那好马倌儿的马厩一样。

草料是草料,豆料是豆料,马是马,笼头是笼头。

能让她爹这么夸,说明柳文澜确是有才干的。

他不出两日便把林府与各府的来往盘个清楚,还对林大有道:“外任一地当官,都有钱谷师爷,刑名师爷,刑名事不归大人管辖,钱谷事有大姑娘管着。我便当好我的书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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