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74)

作者:梨鼓笙笙 阅读记录

顾文堂便起身去外头吩咐了下人几句,不多时,他便捧着一碗小米山芋粥转还。

“夜深了,吃得多怕积食,用上一些便罢了。”

闻言,晏安宁点了点头,看他似乎还有想亲自喂她的举动,哪里再敢劳烦他,忙自个儿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拿汤匙子往口中送。

趁她低头喝粥的功夫,他又去了外间,等再露面,身上便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

晏安宁鲜少见他穿得这样鲜亮,倒是也不显轻浮,因他身上难掩的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反而显出几分别样的端重与仪表堂堂来。

比之少年顾昀一袭白袍神采飞扬时的模样,他举手投足更加沉稳,深邃的视线扫过人的面,犹如谪仙降临凡尘,稍施加注意便能让人浑身炙热,面红心跳。

想到她方才与这样的人唇齿纠缠,视线朦胧间瞧见他粗喘吻她失控的模样,便忽地萌生出一种亵渎神明的罪恶感。但更多的,竟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得意。

“三叔,你用过饭了吗?”

见他一直看着她,她顿住手,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知缘何,她明明是头一回这样与他相对着用饭,可他瞧她的那种眼神,却莫名让她觉得这样的情形好像发生过无数次一样……怎么可能呢?前世那一场荒唐过后,她大受刺激,对他避而不见,没过多久,便殒于魏永嫣之手。他们哪里又有机会如今日这般相对而坐,有这样平和淡然的气氛呢?

“用过了。”

顾文堂微微一笑,只是很爱看她小猫进食般的可爱模样。不过如此一来,瞧着她一顿饭吃不了多少,倒怪不得生得这般纤弱苗条,委实是单薄了些。

也是,见他时他还穿着一身官袍,想来是在四宜楼会外客,并且那外客刚走不久,两人定是用了晚饭的。

一场应酬,酒足饭饱,寻常男子哪还能想起旁人有没有用过饭?可他却这样体贴入微,看出她的窘迫无助,也将她的点点滴滴都记挂在心上。

他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呢?

这本该是她所求的,但此刻晏安宁却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甚至,被那温柔包容的目光定定看着,一些极为不妥的话也问出了口:“……从前,三叔对姜夫人也这般好么?”

话一出口,她便顿觉失言,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的神色。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她刻意攀附,若是顾文堂尚未婚配过,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室的,所以她其实没资格去计较这个原配正妻的存在。姜夫人的存在,反倒是她的契机。

没有姜夫人,便没有顾明钰,她也不可能借着这样近水楼台的机会一步步攻陷他的心,在这个满心都该是朝政大事的权臣心里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府里人都说,三老爷与早逝的姜夫人十分恩爱,当日太夫人因为姜夫人身世的缘故对她极为不喜,怎么也不肯点头,可三老爷却仍旧执意娶了她进门,成婚数月间,并未纳过通房妾室。

只是姜夫人福薄,大着肚子舟车劳顿回了京都弱了身子,生明钰的时候难产,便就这样去了。

这些陈年旧事晏安宁早就派人仔细打听过,她猜测姜夫人在他心里定然是个特别的存在,否则看上去这般在意祖宗规矩的顾相爷不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所以二人独处时,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姜夫人,就是怕触及了这看上去对她极为包容的男子的逆鳞。

但兴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气氛太过缱绻温柔,倒让她从前记在心间的那些不敢行差踏错的准则忘得一干二净,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问出了似乎要和原配夫人一较高低的拈酸泼醋的话儿。

内室里静谧了几瞬,她瞥见他神色微顿,默然了片刻,开口道:“她不似你这般让人操心。”

晏安宁握着汤匙的手微微停顿,旋即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搅了搅米粥,心底却莫名闪过了一丝失望。

她心里想着,顾文堂遇上姜夫人的时候,大抵也是如顾昀这般年岁,正是一腔热血,敢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年纪,两人之间大抵是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一路回京的情分,成婚后,多半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倒是头一回开始从心底不满自己年岁小的事实,顾文堂看着她,只怕同看着姜夫人的感觉大为不同吧,只觉得她年纪小需要多加照料,那些男女之间汹涌的情愫,定然不会如与年少时一心爱慕不顾世俗反对也要娶进门的姑娘那般热烈缠绵……

莫名地,她竟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姜夫人生出些艳羡之意。

但晏安宁很快就整理好了心绪,一碗粥喝得见底。

她想嫁给顾文堂,又不是真心爱慕于他,计较这些长短做什么呢?姜夫人与他再琴瑟和鸣,到底也是逝去之人了,只要如今这世上,他目之所及中的所有女子里,他最疼爱怜惜她,愿意给她应有的名分和体面,旁的无关痛痒的东西,她便不该去在乎。

活人无法彻底赢过死人,但死人也做不到活人的缠绵悱恻,暖玉在怀。

况且,与姜夫人相较,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一番心思浮动,皆隐在平静的皮囊下,是以她并未瞧见,自打她问了那句话,便眸光深邃地望着她的男子面上的神情。

顾文堂着实没有料到竟有一日能从她口中听到姜夫人这三个字,很是让他意外。

他还当她不在乎那些,只是平日里偶尔想起,不免又疑窦:柳叶般娇嫩的女孩儿,正是貌美的年纪,倘若是真心爱慕于他,又怎会对这瞧上去便大有文章的过往视而不见?

他拿不准她自动将自己放在了卑位,还是压根没有争风吃醋的想法,如今听到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倒让他忍不住心生欢喜。

不过过往事到底诸多波折,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讲清楚的,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那姑娘似乎已经浑不在乎地揭过了这话题,笑得明媚:“……多谢三叔,这粥很好喝。”

顾文堂眉梢微挑,见她一副春光明媚的神情,到底又将那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她既然没了兴致听,那冗长的旧事提起来,不免也索然无味。

他不再言语,目光落在她方才怀中紧紧抱着的锦匣上,弯下腰将其够过来打开,里头赫然是一串碧玺石做的佛珠手串。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海外才有的奇珍,听人说,是有纳福辟邪的奇效的。

打她和顾昀说话那会儿就抱着,当时他还以为是顾昀赠的物件,现下看来,却是她拿着这东西要送给什么人。

抬眸看她,便见那姑娘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顾文堂凝眉想了想,忆起今日听徐启来禀晏家的两个妈妈奔赴千里想要接她回江陵去,似有所悟。

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再抬眼,却见那人慢条斯理地将那佛珠戴在了右手上,昂贵的异域物件戴在他的手腕上倒是被人压下去了风头:“……这东西倒是独特,便用它来偿还这碗粥吧。”

她唇角颤了颤,心里想,从来不见他戴什么佛珠的,可见并不信佛。他又一向端重高严,这东西贵重是贵重,戴上却不免显得轻狎,如今他央了她的东西过去,也不知他那些同僚下属,回头瞧见了会不会笑他。

嘴里却轻哼道:“……三叔这粥是金子做的不成?”

嘟嘟囔囔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顾文堂唇边噙起一抹笑意,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烛影下流光溢彩的碧玺石,动作太过轻柔,落在晏安宁眼里,莫名叫她想起方才他仔仔细细地轻拭她面颊时,指腹的薄茧带来的酥麻感觉。

“那便当作定情之物,也无不可。”

那低哑的笑像羽毛在她心间拂过,细麻的痒,抓也抓不住,阻也阻不了,勾得她暗暗红了耳垂。

“……什么定情之物的,三叔休要胡说,坏了礼数……”况且,哪有从别人手中夺去的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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