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126)

黑暗封闭的浴室内隐约传来人的呜咽,门被推开的刹那,匕首也飞掷而来,被盛君殊一把挟住:“刀不要乱扔。”

他一点点将匕首戳进墙内,滋滋的摩擦声让衡南打了个激灵,捂住耳朵。

黑暗中,姜行眼中的一点泪在光下闪亮:“盛总?”

镜子上的报纸也被撕开,“嚓”打火机的火苗扭动亮起,镜子里高大的男人举着火机,眼睫在眼底生影,男人背后有一袅宝蓝旗袍的影子,背对着他。

这是衡南看到的画面。

天书正在猛烈震颤。

旗袍下的皮肤呈现青色,像冻久的生猪肉。刺绣旗袍并不崭新,连胸前靠进腋下拧出的褶皱都活灵活现,扑面而来的寒气却从布料的每一个缝隙钻出。

金耀兰眼底一轮白,但衡南知道,她正与她对视

“你又来了。”她说。

“打扰你了。”衡南说。

盛君殊手上火焰一摇,不禁回头看去,衡南对着空气开口。

姜行喘息着,目光惊恐,慌乱后退几步。

怨鬼还没现形,师妹就能看到了吗?

衡南凝眸,揣着口袋,手心汗湿。

心脏疼痛转移了心理上的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一个死了的人。

除了是阿凡达的颜色,还翻着白眼,原来也不如她想得可怕。

比阿凡达还浅一点。

衡南的目光终究还是避开了渗人的白眼,往下看:“你这个项链,能不能给我。”

金耀兰尸体僵直,生了锈一样,一格一格地低头。

她胸前挂着一团萤火虫一样的白光。活人和还未尸化成怨鬼的冤鬼,体内都有这样的白光,这是所谓三魂七魄,或叫精元。

这是活人的通行证,走了一魄两魄,人不是傻了,就是残了。也是冤鬼轮回的敲门砖。尸化成怨鬼便没有精元,最终将消灭于世间。

她脖子上挂的是姜瑞的精元。

金耀兰森森地笑:“凭什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衡南说,“我是女的。”

盛君殊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又有些担心衡南此举会激怒金耀兰,目光重新冷凝地盯着镜子。

“给我吧。”衡南向前一步。

手仿佛伸进冰柜取物,直直抓住了姜瑞的魂魄。

从她掌心荡开的虚弱的温暖,竟沿着手臂向上,压制住了天书。

姜瑞才二十一岁,谈恋爱谈进ICU。

他应该很想活。

“盛总?盛太太?”门外忽然传来黎江的声音,他皮鞋蹭着地面,虚弱的手机冷光在抖,声音愈来愈近:“爸?”

金耀兰陡然拧头,脖子发出一声巨响。

光亮照见浴室的红色铺了薄薄一层,黎江吓了一跳,黏腻的血液被皮鞋划出一道嘶哑的印子。他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来,不慎撞掉盛君殊手上火机:“爸!”

打火机远远摔在地面上,瞬间一片漆黑。

慌乱中衡南紧抓着那团光不放,一双鹰爪一样的手猛地勾住她的双肩。

盛君殊双肩灵火陡然现世,摇曳的火光点亮了浴室,猛然回头,哪还有金耀兰和衡南的影子?

牧棘刀出手,盛君殊转瞬不见。

黎江撑着水池艰难站起,颤抖着手拨120。

领带歪斜着浸泡在血泊里。

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只萎缩的氧化的苹果。

第51章 问灵(六)

耳边风声作响,足下悬空。

那冰冷的手抓着衡南的肩膀,又改成掐着她的脖子。

衡南的颈动脉突突跳动,脖子后仰也甩不开这大力的桎梏,只能反手用力拉开这条手臂。

力量猛地一松,她好像拽断了什么,瞬间失去阻拦向前扑,脑门咚地撞在走廊边的玻璃栏板上。

隔着玻璃,下面是悬空的中庭,楼板之间挂着弯垂的感恩节主题拉花,拉花上坠着火鸡装饰品和“on sale”小广告牌

左手手掌印在玻璃栏板上,她慢慢抬头,睫毛轻颤。

从中庭上方俯瞰,棕色巨幅版画,卷发女人对镜梳妆,下面几盆棕榈。

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哪里。

衡南看向右手,手上抓着一根冻成冰火腿的阿凡达色手臂,手腕上还挂着个荡悠悠的玉镯子。

她下意识地想丢开,但是忍住了,转过身,捋了捋脸上的头发,两根手指小心地捏着,把冰火腿递给眼前的阴影:“不好意思……”

你太脆了。

缺了左胳膊的金耀兰直挺挺地杵着,脸色铁青地用白眼看着她。

衡南不知道她在这青色的脸上是怎么看出“铁青”的,但她能感觉到怨鬼的生气,因为胸口的天书震颤得凶猛,她也痛得扭曲。

“那我,替你装回去。”衡南两腿打颤,反手撑着玻璃栏板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金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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