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47)

皱着眉头看过去,对面是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穿了肥大的T恤,墨镜遮了大半张脸,两只手紧紧攥着背包带子,嘴唇没什么血色。

“你这一会儿厨房一会儿卫生间的,解不了解不了。”

人受教育程度一高,对封建迷信的崇拜就少。简陋的测字摊子摆在这儿,无人问津,笃定女孩是瞎问,这老头不耐烦,指指招牌,“姑娘,我这是测字,十块钱一次,不解梦,啊。”

“……我,之前从来没噩梦做得这么厉害的……”

女孩还在恍惚地说,两个人的声音交叠在一块,她迟钝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他。

随即拿微信转了十块钱,“那我测一个字吧,测我的财运。”

她想了想,垂下眼飞快地补充,“怀孕的孕。”

老头一笔一划地把孕字写了,皱眉看了半天,“嘶”了一声:“这‘子’上头是一把刀啊,这是要……”

要流产。

当然,他不能这么说。舌头一拐,语焉不详:“有小手术,破费些,但身体重要,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女孩嘴唇好像更白了,大夏天的,感觉像站在三九天里一样,风一吹能倒。

老头看她这样,打量她肥大的T恤后面的肚子,怕眼前这个就是个孕妇,触了霉头,便赶忙说:“姑娘,你要觉得不准,我再送你一回,你另选个字。”

见她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回话,老头提示道:“这样吧,从你名字里取一个字。”

女孩双眼无神,吐了一个字:“梦。”

梦可是好字啊,梦想,美梦,父母给起了这个名字,必定是有美好的期许。

但是老头把这个字写出来,上面的“林”,荆棘堵了财路;“林”里藏了“一”,“梦”里便藏了“歹”。

就算把这“林”字去掉,下面的夕,也是一把刀。

左看右看,竟编不出一句好话。

“哎,姑娘……”

李梦梦见他蹙眉久久不语,预感到了什么,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本来她心事重重,下一秒就要昏倒了的模样,可是无意间瞥见了路牙子上的站着的、梳着发髻的中年女人远远地看着她,眼睛里闪过愤然警惕之色,竟然打起精神,扶了扶墨镜,走回了单元楼里。

这中年女人正是王娟。一路快步跟着李梦梦走到了三单元,过不了密码锁,碰了一鼻子灰,只得退了出来。

李梦梦开门进屋。

这儿并不是徐小凤承诺过的别墅,不过是一间二手的三室一厅。

五大三粗的菲佣正摊在沙发上在看电视,哈哈直笑,餐桌上纹着花臂的强壮男人在抽烟,烟灰缸堆满了灰黑的烟头。

“把烟灭了!”李梦梦把烟灰缸拿走,“你想让孕妇吸二手烟?”

保镖拿着烟头往她脸上比划,吓得李梦梦往后躲:“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老子不是谁的狗,老子也是花钱雇的!工资三个月没发了,惹急了老子先弄死你,等你死了再把你肚子里的货挤出来。”

李梦梦哆嗦着,往后退,退进房间里关上门,抱着被子发抖。

心里咒骂起徐小凤来。

她介绍的老板并不是低调富商,只是个有黑道背景的煤老板。每天进门出门,都有人监视着她,一只脚迈进来,就别再想出去。

再联系徐小凤的时候,她就消失了。

“呕——”李梦梦扑到马桶边吐酸水。

她身体素质很好,可人工受孕后,反应异常激烈,抬起一张汗津津的脸,恨恨地看向前方,虚弱地恍惚地想,走到这一步,都是徐小凤害的。

然后她听见一阵“咯咯咯,咯咯咯咯”的幼儿笑声,清脆,回声在卫生间里来回碰撞。

门锁住了,任她怎么扭门把手都拧不开。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卫生间,并不是屋子里的那个。

这是个小而老旧的卫生间,连瓷砖都没贴,地板是水泥铺的,冰凉潮湿;水池也是砖头垒的,地上漏了一滩黑色的水渍;卫生间里一扇窗都没有,像个窄窄的棺材。

墙也是水泥糊的,上面以小孩的拙劣笔迹用粉笔画了一个大人,拉着一个小人儿,看不见的小孩,还在开心地笑着,“咯咯咯咯,妈,妈,咯咯咯咯……”

马桶里满是秽物,又脏又臭,但是李梦梦顾不得作呕,她捂着耳朵,开始坐在地板上尖叫。

眼睛一睁,忽然惊醒。

头发上的热汗,向下滴到了胳膊。

她跪坐在地上,面朝下趴在一条板凳上睡着,原来是大梦一场。

此时正黄昏,夕阳从窗户上打进来,窗玻璃已经让油烟糊满了,熏得发黄,阳光也被滤得油腻腻的发黄。

李梦梦撑着板凳起身,板凳旁边的地板上撒着几滴水,不远处摆着一个不锈钢盆,盆里面装满了泡发的黄豆芽,几枚黄豆皮漂浮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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