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74)

这俩字像魔咒,盛君殊扶住额角,头开始痛。

郁百合把折叠餐桌搬上来,三个人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就窝在盛君殊的豪华房间凑合着吃了顿午饭。肖子烈和衡南肩并肩挤坐一边,盛君殊抿着唇,表情微妙地坐对面。

“师姐吃完打游戏吗?”肖子烈嘴里叼着牛角包,还疯狂地给衡南碗里拆鸭肉。

郁百合想着太太“大病初愈”,给她准备的是煮烂的白粥。但是白粥怎么能填饱肚子?衡南胳膊腿都饿得发虚,忍不住趴在桌上,一直夹盘子里的盐水鸭。反正盛君殊也不动筷子。

最后摆在男孩子那边的半只鸡都被她小口小口地,吞噬了。

“好。”衡南扫过他一眼,在残缺的“前世”的印象里没有对得上号的,但说话的感觉很熟悉,一定是哪个小豆丁长大了。

目光停留在少年卷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上,她把手盖在肖子烈的脑袋上,压了压,“你的头发……”

肖子烈也低下脑袋,温驯地给她抚摸。师姐声音清冷,目光果然一如往昔的忧郁和温柔。

“好像泰迪啊。”

“噗。”盛君殊被茶咳呛了一下,睫毛颤动,拳抵在唇边,即刻止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子烈笑得前仰后合,反复捶腿,“师姐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盛君殊怀疑肖子烈大脑没发育好,但他没做声。

衡南也连忙把手放下来,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捡起筷子,埋着头加快频率吃饭。

“师姐你会跳舞?”阳光把地毯映得丝丝发光,肖子烈还凑在她身边问个不停。

“会一点。”衡南的筷子放缓了。

“好厉害,我就不会。”

“……你练练也就会了。”

“一会儿我们玩冒险屋还是星际战争?”

“哪个好玩?”

肖子烈有点为难地想了一想:“一个是恐怖类的,一个是动作类的,我觉得都很好。”

衡南说:“我都不太会。”

“没关系啊,我带你,不会让你输的。”

衡南放心地点了一下头:“那就都玩。”

“好啊好啊,都玩。”

盛君殊心情复杂地看着少年笑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那眼睛里挡不住的火热的依恋和崇拜。就好像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衡南。

女孩皮肤光滑白皙,乌黑的头发半垂,表情平静,只有凝着光的睫毛,偶尔扇动一下,檀口小口地咬着鸭肉,纤细的手指下巴处曲接着,依稀可见旧时广袖长裙的仪态。

他大略也知道一点。衡南曾经是门派上下,许多弟子的梦里人。

这样一个师妹,却总是放下身段,安静默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夜色里看不见她的脸,只见一盏莹莹的灯。

外门不论,即便是内门几个师兄弟,楚君兮形貌昳丽,简子竹清雅温润,个个都是和衡南一样的发光体,他始终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千年后回头看这一段,胸口弥漫一种浅淡的酸涩。

这一下午,房间里回荡着“突突突”“卡拉卡拉”“轰隆”的喧闹,还有肖子烈上蹿下跳的声音:“打打打!”“啊,师姐别怕,我帮你打他!”“打得好,对对对对!瞄准,狙他!”

在三百六十度立体声环绕下,盛君殊支着腿在窗台边,阳光落在笔记本上外壳上,一道谣言的银边。无论是邮件抄送还是密密麻麻的报表,看起来都相当寡淡。但是他一行行看了进去,觉得这种氛围令他很安适,安适得近乎放松。

师弟师妹喜欢在一块玩,衡南不会无聊,他很放心。

“师姐,师姐?”肖子烈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越来越沉。

“唔。”答他的是一声是恐慌的呜咽,手柄开始往下滑落,出去的子弹全部跑偏,打在墙上、柱子上。

对面响起骂人的声音,衡南越是用力,手臂越是精疲力竭,手指麻痹。

在这之前,衡南本来很兴奋的。

手臂脱力,再一联想这几天胸口每天都痛,醒醒睡睡,控制不住,她怀疑自己得了绝症,马上要死,越想越慌,眼泪瞬间吧嗒吧嗒落下来:“……拿不住了。”

手柄坠落下去,没掉在地毯上。一只手从底下托起它来,给她塞回了指尖。

那手没松开,就势握着她的手,手指压住着她的手指,带着她把屏幕上的枪口搬正。

他耐心地单腿跪在她背后,贴住了她,肩膀支住了她向后软倒的身体。他的下巴无意间触碰她的发顶,声音就悬在耳朵尖,使她整个头皮都发麻:“想狙哪个?”

衡南生理性地打了个颤,盛君殊双眼盯着屏幕,催促:“嗯?”

心跳奇异地慢慢平和下去,似乎连恐惧也一并消散。她伸左手指头,点了点中间那个红衣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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