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154)

考生们未必认得他的样貌,但见他被众官员簇拥而来,自然知晓他的身份。

被他看过考卷之后,众考生心中都有些忐忑。

张居正踏步上前,又看了

几份考生试卷,面上并无多余的情绪波动,过了一会儿,他便走到柳贺的座位前,见柳贺两道题都已在稿纸上答完,便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考卷他仍未说话,但与他同入考场的吕调阳眉毛却是一动。

官场上谁不是人精?吕调阳眼下已经是张居正的铁杆之一,对这位顶头上司的一举一动可谓知之甚详,张居正在看这份考卷时时间更久一些,卷子也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似前几张考卷,他只看完一半便将卷子还给考生。

柳贺此刻正在琢磨四书的第三道题,见考官站到自己面前,他也只是轻轻拱手示意,倒是吕调阳笑着示意他继续答题。

待张居正放下考卷,便有官员上前在柳贺考卷上做了标记,表示考官中途看过他的考卷。

众官员走后,柳贺才蓦然反应过来,看自己考卷的人恐怕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太岳,然而知道张居正又如何?对方总不会当堂给他录了再拍肩告诉他“小子,我很看好你”,柳贺就算再中二,也不可能发这样的癫。

之后柳贺便认真作答剩下的五道题。

会试的考题论难度、论复杂程度未必比县试、府试这两级考试强,但所谓大道至简重剑无锋,题出得看似简单,其中才有无数的坑等着考生去踩,一不注意便会落入试题的陷阱之中。

柳贺答题答得越来越冷,腹中也是饥饿难耐,他两腿蜷在这狭窄的号舍之中,感觉多坐一会儿都能立刻患上关节炎老寒腿。

拨了一会儿炭炉,又将馒头热了热,与咸鸭蛋一同嚼进肚子里,柳贺才觉得稍稍活过来一些。

眼下天色尚早,柳贺却已经有些困了,大概是早晨睡眠不太充足的缘故。

放眼整个考场,柳贺已经是极年轻的一位考生,有些年岁大的考生考着考着便趴到了号板上,一旁的兵丁连忙将他叫醒。

以柳贺的年纪尚觉得吃不消,更遑论那些年纪比他大上两轮的考生,此刻号房中依然是很安静的,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翻卷之声,但即便如此,此刻考场中的气氛也与刚刚开考时截然不同。

柳贺去了一趟茅房,之后便卷起被褥睡了一觉,尽管有帘子挡着,这般睡依旧不是很暖,好在他被褥塞得厚,加上身体强健,这一睡倒也立刻睡着了。

他听镇江府的其他举子介绍,说一场会试考完,瘦个五六斤的士子也是有的。

柳贺自成婚后杂事便少了许多,便经常练一练身体,又常在府城街头走动,身体倒是比前几年更康健一些,为了抵御会试的严寒,他带了许多干粮,强迫自己吃得饱一些,这会儿腹中干粮正在消化,躺下来倒是渐渐觉得暖了。

所以说会试最好还是只考一次,不说来京途中的各项开支及对身体心理的损耗,就算在这号舍中睡一晚上也足够回味的了。

……

睡醒之后,柳贺继续看接下来的考题,据他猜测,四书题应当是张居正亲自出的,五经题怕是由同考官们命题、再由主考筛选而出的,写四书题时柳贺颇为谨慎,引经据典将文章一一写透,到了五经题时,他的拘束便更少了一些,文章可谓将他读书十年的功底完完整整地展现了出来。

他读书时间或许不如旁人久,但论起钻研劲,柳贺自认不逊色于任何人。

无论寒冬酷暑,他读书时都毫不动摇,平生所学正是为了会试的这一刻。

柳贺剖析完文章后,便将稿纸数行填满,写文章时,他整个人专注到了极致,眼、手、心、神在这一刻达成一致,万事万物都不能侵扰他半分。

在家中时,他便是这般写文章的,专注力达到了极致,因而写出的文章也往往能达到极致。

一篇写完,柳贺甚至并未检查文章,便直奔下一篇。

及至今日,他的文章

已与唐宋派渐渐趋近了,不过柳贺心目中并没有明确划分文章的界限,他没有门户之见,只是觉得什么文章好、什么文章读起来顺畅他便写什么文章。

他深吸一口气,洋洋洒洒数百字又自他笔下写就。

柳贺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心神合一的境界,在考场中的状态似是又比乡试时胜过了几分。

从某种程度上说,柳贺觉得自己属于超常发挥派,越是到了关键场合就越不紧张,上辈子就是如此,到了会试中……似乎也是如此。

但这种超常发挥是建立在他功底已经足够雄厚的基础上,地基足了才有超常发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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