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47)

反倒是田志成所作所为令人不喜,明知柳贺诗才平平,却依旧架着柳贺出来作诗。

众人不由想,平素虽与田志成相处甚佳,可此人毕竟是句容人,到了一众同窗合力时他竟毫不尽心,反而撺掇着柳贺交文章。

同窗之中,汤运凤也是丹阳军籍,可他已在丁氏族学读书,石景江羞辱的是他们所有人,这时候又何来户籍的区分呢?

田志成一贯圆滑老到,此刻给众人的印象却只有精明了。

柳贺因此在同窗中名声更好,在众人看来,柳贺有一股侠士的风范,平日虽话语不多,可一开口便是雷霆千钧。

柳贺的感想是,下次再也不作诗了。

他把自己写的那首五言诗偷偷藏起来,只觉文采没有,用词简单,可让柳贺用后人诗篇震惊全场他也做不到,不然来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或者“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那是绝对能达到一下子出名的效果的。(注1)

但经此一事,柳贺的学堂生涯反而更愉快了。

即便学堂众人都以科举为目标,为了科场中式翻脸不认人的都有,可日常相处中,众人还是偏向于有担当之人,不看那人说了什么,只看那人做了什么,谁也不愿被人在背后捅刀。

这次去过焦山之后,等学堂下回放假,众人都借了柳贺自己家中的《诗经》注释与注疏,众人知晓柳贺家境艰难,也曾见过他在学堂抄书,于贫家子弟来说,买书无疑是奢侈的。

其实柳贺家倒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穷,不过相比多数同窗,他家境确实很一般。

柳贺谢过众人好意,借书之后总第一时间读完,再及时归还,若是同窗与他探讨文章,他也毫不推拒,擅长便是擅长,不会便是不会,他不敷衍,却也不虚伪。

“柳兄真君子也!”

自焦山回学堂后,众人在作诗一道上输了石景江,虽然科场不考诗赋,可输便是输了,便是有再多借口也无法掩盖事实。

因而这段时日,晨课时学堂中读书声朗朗,众人原先还有些懈怠,眼下却专注于读书一事。

镇江府上一榜无人中进士,此事看似与他们无关,可作为镇江府的士子,若是旁人以此讥笑于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

唯一能做的,便是再勤下功夫,以期登上黄榜之日。

柳贺则继续学他的《诗》,一边学一边写文章。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这句出自《伐檀》,是《诗经》中骂当权者尸位素餐的一首诗,现代人更熟悉的是前一句中的“不稼不穑”与“不狩不猎”,柳贺读完题目先看朱熹解读,再自己琢磨文章。

自学《诗》开始,他每旬所交文章中必有一篇出自《诗》,可他习经时日尚短,文章远称不上出色,至少去考童生试还是不够的。

第25章 提升

柳贺依旧将句子抄在题纸上,闭眼静静思索起来。

这是他作文的习惯,唯有将大脑放空时,他才能将已读的书目一一扫过,进而理出一条如何撰文的脉络。

考入丁氏族学大半年来,柳贺每日读书不辍,最开始他的文章尽是虚词,书读多了之后内容便渐渐充实起来,只眼下他的文采还略显不足,但这却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弥补的。

柳贺并不知,此刻族学一间教舍内,几位先生正在点评文章,丁显拿起其中一篇,看到柳贺的名字,先将文章读了一遍,以他的眼光自是能看出柳贺写的是《诗》义,丁显虽不治《礼》,可判断一篇文章好坏他还是会的。

柳贺一篇文章不过几百字,丁显快速看完,却没有立刻给评语,而是交给距他不远的丁琅:“华中兄,看看这篇文章。”

丁琅治《诗》,他接过题纸后同样看得极快,可一遍看完,他并未将题纸放下,而是又看了一遍,这一遍速度却慢了许多。

过了半晌,丁琅道:“此子文章骨架已是有了。”

“我也如此认为。”

丁琅再看一眼柳贺名字,忽然想起学堂中的传闻:“听说柳贺读四书不过一年,可我观他文章,没有四五年的经学功底是写不出的。”

丁显自一旁的书架上拿来一沓文章:“华中兄请看。”

他拿来的,赫然是柳贺进入族学九月以来的全部文章,每旬一篇,至今已积累了二十七篇之数。

丁显、丁琅虽有举人功名,为人却并不自傲,教书时,他们将学生文章专门放置,一人一格,糊上名,这样诸生自入学以来的进步能一目了然。

丁琅翻到前面几篇时眉头尚皱着,越往后翻,他眉头越舒展,半晌之后,丁琅感慨道:“此子文章,真……一日千里。”

若不是题纸上写了柳贺的名字,丁琅真不敢相信前后文章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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