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番外(74)

唐知府手边倒是有几个名单,皆是本府大族“推荐”的人选,唐知府接的时候倒没说什么,私底下却着实恼了。

为何?

只因府试名额一共五十人,做关系递条子到他这里的竟有足足六十六名。

到底自己是知府还是他们是知府?若按他们所列之人去选,不用猜唐知府也知道,选的必然是没有真才实学之人,便是院试侥幸能过,到了乡试之中也会露出马脚。

就算其中一二人果有实才,唐知府也不愿取了,真有实才也不会递条子到他这里。

唐知府在镇江一府任满三年,诸事受掣肘颇多,不得不依赖府中大族,眼下他即将调职,倒是不必卖这个面子,若是往年,他手中少不得漏出七八个名额。

考生三千,有门路的恐怕有几百,若是人人都满足了,他这知府也就是个空架子罢了。

……

柳贺仍在思索题目。

日头渐渐上来,他埋头苦思,额头不觉间已浸满了汗珠,柳贺顾不上擦,视线落在稿纸上,思维却在飞转着。

他之所以选《诗》作为本经,正是爱《诗》的淳朴,《诗》中没有太多大道理,男女之情,宴饮之乐,祭祀之诚,欺凌之怨……都相当直白地体现了出来。

相比其他四经,《诗》更以百姓之口诉百姓的喜怒哀乐。

《小雅》这篇也是一样,虽祈求的是上天,可依然要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劝导天子行祭祀之礼,同时劝课农桑,扶弱济困。

这一类型的文章柳贺写了不少,毕竟四书五经的本旨便是以圣人之言引导万民,要他写得花团锦簇也可以,毕竟他看过那么多篇程文,精髓也能模仿到十分之一。

四书五经义,包括第三场的策问,基本都有建议,只不过四书五经义中多了为什么是什么,策问则侧重于该怎么做,但在各级考试中,便是策问的怎么做依旧是浮词居多。

毕竟说起来总是容易的,难的是怎么做。

就算洋洋洒洒写上千字长文,实际操作中也未必可行。

柳贺还是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兼具可读性与实用性。

这般思索着,他先将破题之句写下——“农夫颂美其上冀天泽之降而蒙其余惠,致地利之盛而漙其余惠。”

这一句写完,柳贺擦了擦手心的汗,握紧毛笔写下第二句——盖天泽降而地利盛也。

破题与承题顺了,柳贺思路慢慢也就打开了。

他此刻已全无困意,相反,这篇文章思索得够久,将他全身精力都调动起来了。

眼下思索得过程结束,柳贺文章框架已出,之后只需将内容填充进去即可。

他在家时的苦练起了效果,在那时,纵然毫无灵感,柳贺也强逼自己写,写到后来,他不仅破题越来越快,后续内容也思考得越来越快,待没有灵感的那一阵过去,再下笔时已是文思泉涌。

况他如今文辞与文章深度皆提升了不止一筹,便是灵感不足,依然可以写出一篇不错的文章。

只不过在思考充分的情况下,他的所思所想更加充分严谨,文章便不仅仅是花架子,而是真有经世致用的内容在。

柳贺将第二题的内容在稿纸上写下,这篇文破题难,承题难,但到了后来该怎么做却是柳贺擅长的部分了,大明朝的文人喷子多,干实事的少,不得不说也和科举的内容有关,四书五经中的章句涵盖甚广,就算没干过,圣人说了,亚圣说了,捧着圣人之言当战斗机,喷遍天下都无敌。

所以大明朝才有一大特产——言官。

大明言官气势之盛,历朝历代绝无仅有。

柳贺作文的同时,堂中有书吏来到诸生桌前,将考生们所写的第一道题收了上去。

这便是提堂坐号的意义所在。

何谓提堂,就是考官可以当堂阅览考生的试卷,进而做出判断,当场决定考生去留。

其中既包含保送考生进院试,也包含允许考生进入下一场。

书吏来时柳贺还在写第二题,书吏便轻手轻脚收了他的考卷。

约莫花了一刻钟,柳贺才将第二道五经题答完,他这一遍检查得比方才那道还要认真,唯恐文章哪里出了差错。

待将文章全部看完,柳贺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抄第二道题。

他之前取去江南贡院逛过一次,见到那些科考考卷,都惊叹于人类怎么做到将字写得和印刷体一模一样的,结果穿到这大明朝,不过花了三年时间,他也练成了一手印刷体的绝活。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水滴都能穿石,只要不求速成,他能干的事情比他自己想象中多得多。

……

唐知府将考生的文章拿起来,一篇篇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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