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斐微曲起一条腿,暗做深呼吸,道:“你陪我吃点,深夜要你忙着照顾,我心里过意不去。”
享受是真,不舍得许林秀操心自己也不假。
这几日许林秀心神不宁,胃口一般,吃得极少,此时没有推脱,在重斐屋内陪他用饭。
又过半时辰,许林秀才款然离开。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冬秋抓耳挠腮的样子,唇角浅浅一弯,没说什么。
冬秋一向不明白公子的心思,但他看出公子对将军的诸多特别,便不再问。
窗外隔绝了风雪,房内温暖如春。
主仆二人相继睡下,许林秀这晚睡了个安稳的觉。
*
另一处,重斐睁大眼呼吸,放任自己神智离魂。
他身上邦邦难受,往时一门心思都在布兵打仗上,哪有太多闲工夫想别的事情。
此刻脑门和面庞都是汗,越不想去想,汗水却因那个占据意识的人渗得更多。
他用圆滚滚的粽子手掀开被褥,看着自己的手掌,往日能斩兵杀敌,舞刀弄枪,这会儿连摸都变成痴想。
重斐硬是躺到黎明将近,满身热汗湿了又凉,凉了又湿,整个人比架在火炉上,放在寒冰里烤还煎熬不堪。
大半夜过去,人慢慢熄火睡了。
梦里,许林秀就像一块多汁鲜美的肉,重斐梦见自己从一直威风无比的狼变成狗,追着那块肉想咬却咬不到。
第61章
◎不该被遗忘◎
延城迎来了开春后的第一场雨,簌簌雨帘笼着西北这片土地,不像南城一带温暖湿润,烟云点青,反而带了几分犷然萧冷。
许林秀执伞出门,在营帐内忙了半日公事,将拟好细节的防御工事图稿交给白宣,晌午刚过就往住处回。
西北多变的气候让许林秀本就敏/感的身子难以承受,上午画图时鼻子很痒,甫一进屋,暖和气息扑面迎来,许林秀嗓子痒紧,忙打了几个喷嚏。
闻声,冬秋赶来,把沥着雨水的伞收好,忧虑道:“公子受了风寒。”
许林秀从案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无妨。”
开口鼻子连着嗓音低闷,是要感冒的征兆。
西北寒干,纵使冬秋在屋里时时留两盆水增加湿度,许林秀在这种时节依然会犯鼻炎。
他没忍住用手揉搓,冬秋赶不及及制止,只见公子把鼻尖揉得泛红不已。
他心疼道:“若公子难受,冬秋立刻请军医来瞧瞧。”
许林秀摆摆手:“去将我的药壶拿来。”
冬秋忙跑去柜子翻找,从药包里兑取药粉放入玉壶中。
许林秀鼻炎复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逢时节交替,寒暖骤变,以及环境因素影响,他的鼻炎就会犯。
所以他仿照鼻烟壶的样式画了图稿请师傅给他造了几支药壶,玉石打磨所制,往里面放些缓解鼻炎症状的药材,捣杵成粉末,放在鼻前细细嗅着从壶颈散发的药味。
冬秋安静等候,半晌问:“公子好受些么?”
许林秀声音发闷:“嗯。”
他没什么胃口:“用一点午饭我想睡了。”
冬秋不敢怠慢,立刻盛粥,搭配几道清爽的开胃小菜,担心自己手脚慢一点公子就没胃口吃了。
许林秀半碗粥下腹就去睡了,躺下时昏昏沉沉的,他把脸埋在柔软的茵褥中,知道自己多半要感冒,运气如果再差一点,还会发阵低烧。
许林秀下午没起来,一直睡着,不知道另外一间屋内,有个睡不着的人等他已等半日。
雨下得绵延不绝,重斐推开窗户朝外瞄,左右坐不稳。
他今儿就能起来处理一点堆积的军务,白宣送来的文牒少,多数已被他先行整理,剩下的这点,需交给他亲手决定。
重斐早早处理完,白宣拿着文牒离开,后来又换军医苏无云来。
苏无云重新替他包扎过一轮,重斐叮嘱:“别包太厚,让我能动能就成。”
苏无云点头,这次好歹没裹成粽子。
重斐抬起手横在桌上,下意识想敲敲手指。甫一动作,发现敲不出,干脆问苏无云:“忽然降雨,许公子身子可有不适?”
他跟白宣打听过,许林秀午后就回屋,没去办公。
按那人温柔细致的性子,如若没事定来看自己。
苏无云老实道:“许公子确实有些不适,那名叫做冬秋的小仆来找下属开了药方。”
重斐皱眉:“怎么回事?”
苏无云道:“将军别多虑,公子体质虚薄,他着了凉气,身子有点寒症,喝两剂药睡几觉就能恢复。”
重斐叹气:“他时常生病,我很担心,军医可有什么改善的法子?”
苏无云道:“唯有慢慢调补,平日里注意些。”
重斐自言自语地喃喃:“当真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