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胥山抱着老太的尸体冲出水面，湖水哗哗地从他脸上淌下，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他驮着她的尸体爬上岸，手忙脚乱将她平放在地，双膝跪地看着他，想触碰又收回手，双手无处安放。

她已经没脉搏了，这件事他在水下就确认了。

唐胥山无措地看着这具身体，不断哽咽，无意间看见了旁边沾血的石头。

他明白了一切，仰身对着一望无垠的星空一声咆哮。

鸟雀被惊飞，树叶沙沙落下，咆哮声回荡在林中，很快又恢复寂静。

唐胥山垂着头哽咽，拳头死死按在大腿上。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和老人生活在一起，老人是个瞎子，多年前听到了林中他的哭声，当时他还是个婴儿。

她收养了他，没有给他起名字，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定。

于是他不想叫任何名字，只想是她口中的孩儿。

她看不见，他小时最爱问她，你都没有见过我，怎么认识我？她每次都笑而不语，直到有一次，她摸着他的小脸说，你是我摸着养大的，我摸一摸就知道了。

摸一摸就知道了。

唐胥山情不自禁拿起她的手，贴在脸上。

可是枯槁的手指，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温暖，她再也不会笑着对他说，摸一摸就知道了。

他的背后，渐渐有丝丝缕缕的黑雾升起。

在他胸腔内，寄生在他心脏的上古邪神的胎灵被强烈的恨意唤醒，发出黑光。

唐胥山忽然安静了，将她的手放回去，片刻他缓缓抬头，睁开全黑的眸。

……

走进村落的时候，唐胥山手上拿着那块沾血的石头。

杀戮持续了一整夜，清透的月亮被镀上一层血色。

他不确定善恶是不是有天报，但他确定，善恶终究被他报。

唐胥山知道人间有入土为安的习俗，背着老太的尸体走了几十公里，来到一片环境优美的山脚下，亲手埋了她。

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又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公里，最后昏倒在路上。

很快来往的路人陆续发现他，围了过来。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躺在这？”

“看这浑身是血，好恐怖。”

“打架了吧，一个小孩，怕什么？”

“是呀是呀……”

“怎么办啊，有没有人认领啊，这谁家孩子？”

那日唐氏二老正好乘着驴车路过，见状唐老太便让老头过去看看。

老头从驴背上下来，过去问了问情况，又望了眼唐胥山的脸，回来跟老太汇报：“有个孩子好像是昏迷了，浑身是血。”

老太连忙要下车，“快让我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头扶老太下车，两人一同挤进人群。

老太一看是个半大点小孩，直接就对众人解释：“我家孩子，是我家孩子，昨天让他杀猪他不杀，闹了点脾气，感谢各位。快，老头子，把他抬驴车上。”

……

这是唐胥山真实的经历，但没有人知道。

唐老二人把唐胥山带回村后，好生照顾了两天，唐胥山才醒过来，他醒了就要跑，被二老留下了，二老的孩子长年在外地做生意，只有个小孙子陪伴，但小孙子太小照顾不了他们，反而需要照顾，他们有些力不从心。

唐胥山经历过那些，知道能遇到对他好的人实属不易，很感激他们，愿意留下报恩，清水庄的事，就是二老在收留他半个月之后传开的，巧的是，二老之前问过他，你从哪里来，他说的正是清水庄。

二老一开始倒也没联想，是村里人害怕，想把他赶走，像这种村庄圈子小，有点什么事都能很快传开，全村都知道二老收养了个清水庄来的孩子。

二老问唐胥山是否跟清水庄的事有关，唐胥山说他是逃出来的幸存者，不是凶手，二老选择相信，顶着村里的压力，还是将他留住了。

老头：“清水庄的事传得太邪乎了，光我听过的就有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村里进了杀人狂魔，最后村里人跟他同归于尽了，有的说那个村不干净，被下了诅咒，还有的说那晚星象怪异，有水鬼报复他们改河道……各式各样的都有，而那孩子的出现与清水庄之事时间上很赶巧，村里的人都往他身上联想。”

老头：“我和老太一致认为他是个好孩子，当时我们已经生活了有段时间了，对他的脾气秉性已有所了解，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何况清水庄的青壮年甚多，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么多人。时间久了，村里人也便不说了，慢慢接受他了。”

老头：“有段时间甚至还有人带着礼专门来看他，说他既然是唯一的幸存者，定然有祥瑞之气护体。”

裴慈心听到这忍不住笑了，心道唐胥山真身是凤凰，代表祥瑞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