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6)

随后,无声退到一侧。

初夏温柔地凝视着延礼,“延礼,用膳。”

少年迟迟没动作,同她对视半晌后,大手探入外衫里袋,从里面掏出一朵纯白的花苞。不带一丝犹疑和羞怯地递到了初夏面前,“给。”

初夏怔了怔,旋即弯唇轻笑,杏眸似经月华淬过,“给我的?你从哪里摘的?”如果她没记错,府邸里是没有种栀子花的。

延礼不知是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不想说,笑而不语。

初夏见他这般,没再揪着这问题不放,伸手接过了花,“谢谢延礼的花,我很喜欢。”

随后催促道:“快些用,凉了滋味总是差些。”

这次,延礼没再客气,伸手抓了一小截烤得焦香的羊腿,有滋有味地啃着。姿仪全无,但初夏不在意,从头到尾没有显露出一丝想要制止或是教授的意思。

她的目光一直停驻在他身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栀子花瓣,眉眼间沁着吟月等人看不懂的温柔与宠溺。过去,她们不曾见过小姐这般模样,恍若对面坐着的是她久别重逢的郎君。

长于山林之中,延礼敏锐过常人许多,只啃了几口,他便察觉到了初夏了异样,停了动作,定定地注视着她,

“吃......”

初夏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微热。

她故作冷静地应了一声,将栀子花妥帖搁在手旁,既而拿起了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粥。

延礼见她开始吃东西,注意力才又回到手中的羊腿上。

半个时辰后,延礼一个人将四菜一汤吃得干干净净。吟月看了全程,不禁轻声同身旁的吟雪嘀咕,“这等饭量,得亏是撞见了小姐。若是普通人家,怕是养不起。”

吟雪听完,嘴角直抽,但小姐这般护着那只狼崽子,她再借三四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笑出声,只能微抬手肘撞了吟月一下,示意她这会儿少说几句。吟月侧眸剜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再说话。

这些暗动,初夏并未察觉。

她等延礼吃完,伸手点了点他的茶杯,随后明示,“漱口。”

听到这话,延礼静了稍许才拿起茶杯。搁置了大半个时辰,茶水微微染了凉,饮用差点味儿,漱口则是刚刚好。

没多时,吟月拿了琉璃水盅过来。

延礼显得有些迟疑,初夏见他这般,心底暗笑,面上却端着先生般的冷肃,“漱口,不是饮茶。”

多睡了些,神志愈加清明,她记起前些时日先生对她说的话,狼崽子聪明得紧,进步神速,就是兽性难驯,他不想做的事儿你无论教授几遍他也是不会做的。漱口,便是其中之一。每回端水给他漱口,他都是咕哝咕哝几口喝完。

看先生那日的神态语气,显然被气得不轻。

她今日就帮帮他老人家?

延礼见逃不过,执杯送至唇边,含了一口茶于唇齿间。稍后,吐到了琉璃水盅之中,如此反复了三四次,茶盏已经见底。

前所未有的乖顺,初夏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向他提出了新的期许,“以后用完膳都需漱口,早起临睡亦如是,延礼可明白?”

延礼盯着她,黑眸灼灼,透着些许委屈。

有一瞬,初夏心软了,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做。他是玄钺未来的帝王,身系百官与黎民的期许,姿仪半点草率不得。不仅如此,他还要精读诗书兵法不断变强,拼尽全力不分昼夜。如此这般,才有可能弥补过去十几年的空缺,从一众皇子脱引而出。

昭妃娘娘已去,母族凋零,他只能靠自己。

这条通天路,注定艰难辛劳。上一世,他一个人熬过来了。这一世,她便做他的靠山,陪他走这条通天之路。

心念笃定,她放轻放缓了声音,近似诱哄,“试试可好,如若能够坚持几日,我再接你来用膳。”

延礼听明白了,思忖片刻,点头应了下来。初夏笑了,他的目光停在了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似裹了丝绒的声音响起,“几日?”

初夏停了两息,“三日。”

此言一出,延礼眸色微亮,他没再说话,但初夏与他只隔了张圆桌,能够清晰地感受从他身体里辐射而出的欢喜。

眸光映他,染了暖意。

用完膳,延礼在两个侍卫的陪伴下往自己的住处而去。初夏简单洗漱,回到软塌上,吟月给她递了册书。每回夜里,小姐都得读上半个时辰的书才会睡。

病初愈,吟月不想她累着,温声劝着,“今日就少读些,闵大夫专门叮嘱过了,要多休息。”

初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长睫颤动,目光落在书页之上。实则并未在看,满心思绪都在寻何人为帝师这事儿上。

学识渊博,品德地位又能服众,关键时刻,能给予延礼强横的依靠就更好了。可如今才学兼备者多在帝都,被其他几个皇子分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分居各州的......一个接一个的名字在初夏脑海中掠过,思虑过度,又是头昏脑胀,就在这时,“荔山” 二字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贴着书页的手指不自觉蜷缩,纸张不堪力度,现出一道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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