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番外(117)

这小机灵鬼,裴醒心想,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舍得责备她吗?

裴醒说:“书的存在意义就是给人阅读的。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书,你偏偏选择了这本。”

易织年说:“第一眼就看到了它。黑色的封面,还叫噩梦,很吸引我。”

“吸引你?你不害怕吗?”

“我还挺喜欢这类故事的。”

“……没想到,小姑娘个子小小胆子挺大,敢看恐怖故事。”

易织年思索了片刻,说:“我是挺胆小的,但这不算恐怖故事啊。主角能看到别人的颜色,还能看将所有的声音具象化,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是超能力吗?

裴醒从来不这么认为。

小的时候,她第一次问妈妈,为什么3是黄色的。

妈妈第一反应就是带她看医生。

从医院回来,妈妈告诉她,这是病。

十一岁,裴醒跟她爸说,你的声音是藤蔓,你每说一句话,藤蔓就往墙上爬一点。一点点吞噬这个家。

她爸爸将测量仪砸在她脑袋上,说她和她妈一样,是怪物。

鲜血划过她的脸庞,顺着桌沿淌到地面上,她眼睛都没眨。

她对曾经背叛她的恋人说,你说谎的时候,玻璃上会起雾,肮脏的雾。

对方说,裴醒,你真他妈有病。

她曾经试图跟所有亲密关系、有可能进入亲密关系的人提及她的联觉症。

她说,你是粉色的。

对方说,我不喜欢粉色,裴醒,你多大了,还喜欢将人用颜色分类?很幼稚。

被这么一堵,后半句就没法说了。

后半句是“我很喜欢粉色”。

裴醒不喜欢回家,或者说,她不喜欢“家”这个概念。

因为家里的人会将她的手腕和桌腿锁在一起,让她读书,只是读书。

不在乎她的痛苦和疲倦,不在乎她眼里的世界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久而久之,她也不在乎这个家了。

“家”这个词让她害怕,又厌烦。

她不能理解什么叫“家”。

不过就是个容纳几个人的空间,一个阴冷的洞穴罢了。

每天放学,她都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外面游荡。

在还能去补习班的年代,她给自己报了无数的班,下课后继续去书店待着,看书,只是看书。

困了,就在书店的椅子上睡觉。

这个习惯一直跟随到她成年。

离开了父母,她买了自己的房子,依旧不喜欢这个空间。

她还是喜欢待在书店。

可今天,这冰冷的洞穴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害怕她,扬起漂亮的眉毛,对她说,“联觉症”是超能力。

眼里竟带着真实的钦慕之情。

这是裴醒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赞她的联觉症。

“易织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裴醒不知不觉,拉了一下易织年的衣角,“我给你做饭。”

蓦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所谓“家”的概念。

“家”不是婚姻,不是房子,不是任何物质和欲望堆砌出来的空间。

而是心的归处。

此心安处是吾乡。

“家”因为易织年,难得有了温馨的意义。

她不再是躲藏在洞穴里的怪物。

易织年目光落在裴醒的指尖上,思索的情绪从她的眼底快速流转而过。

为什么裴老师不直接拉住她的手呢?

是因为担心被拒绝吗?

易织年将裴醒的手从自己的衣角撤开。

在裴醒的注视下,易织年直接用手捏住了裴醒的指尖,往掌心里拢。

温热的触感相连。

她甜甜一笑说:“好呀。”

作者有话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宋·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第64章

晚霞散尽,星垂苍穹。

易织年从裴醒家出来的时候,裴醒递给她一个小仓鼠图案的牛皮纸袋。

裴醒:“谢谢你今天来探望我,这是回礼。”

易织年还在回味裴醒做的那顿晚饭可真好吃,没想到还有回礼。

“回礼”倒是很符合裴醒恪守礼尚往来的社交准则。

易织年接过口袋,鼓鼓囊囊的,不太重,像是吃的。

易织年好奇,“我能现在就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大概是纸袋太可爱,易织年将它打开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可爱的小仓鼠被撕破了。

果然是吃的。

还是她非常喜欢,又很难买到的小熊巧克力夹心饼干。

易织年捏着纸袋一点点的边缘,讶异道:

“裴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款饼干?”

“你喜欢吃啊?那正好了。”

裴醒嘴上是疑问句,笑容可一点都不带疑惑。

易织年怀疑,真能这么巧,正好送到她最喜欢的零食吗?

这款饼干真的很难买。

这些年来,易织年都是靠着亲朋好友的投喂才能隔三差五吃上几口。

退了烧的裴老师恢复了精明,笑得很狡猾。

易织年是比同龄人懂事儿,但人也单纯。

对于别人说的话,她的第一反应是倾向于相信的。

更何况裴醒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吃这款饼干?

裴醒还真知道。

教易织年的那一年,裴醒发现这小姑娘心思单纯,没别的爱好,到了大学居然连恋爱都不谈,就是爱吃。

抽屉里成天塞满了吃的,听课再认真都不耽误她一边思考一边偷吃零食。

裴醒认真观察过。

其他零食易织年是随便吃一吃,有时候吃到不逞心的还会皱起小眉头。

只有偶尔出现的小熊饼干,能让她吃一块回味半天,格外珍惜。

应该就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了。

后来裴醒偶尔会在机场免税店看到这款饼干。

外包装上憨厚可爱的粉色小熊,让她想起已经在人海离散的易织年。

到底有多好吃呢?

裴醒买回来尝了尝。

很甜,但不腻。

心情不好的时候捻一块放入嘴里,巧克力的丝滑口感和香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

高压中的情绪和来自外界的纷杂,会渐渐被这股香甜抚平。

很好吃。

易织年果然很会吃。

就算听不到易织年的声音,吃饼干的时候,也能回味小羽毛降落时带给她的平静。

这次易织年来得太突然,裴醒没有任何准备,幸好家里还剩下两袋饼干。

还是易织年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希望易织年吃到她喜欢的零食,能像今天的裴醒一样,惬意,睡个好觉。

易织年肉眼可见地开心,笑起来眼睛弯曲的弧度都大了一点点。

易织年说:“那我就收下了啦,谢谢裴老师。这次的鸡粥还是不算请你吃饭,等你病彻底好了,我们再来顿真正的硬菜。”

裴醒含笑点头。

易织年坐入夏步青的车内,车门关了,她又将车窗放下来,探出脑袋说:

“裴老师,说好了要保持联系,可不许反悔。身体再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别硬撑。我有灵丹妙药!”

易织年很执着在“保持联系”这件事上。

在她看来,裴醒就像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

易织年说的灵丹妙药,是指她做的鸡粥。

裴醒确定,易织年的确有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就是她本人。

“好。”裴醒的五官被夜晚的黑暗吞噬了一大半,看不太清她的神情,语气很平静,“保持联系。”

.

从酒吧出来,三人沿着小路往山水澜桥社区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林恃一直被工作电话纠缠,走在最后。

她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低语着,一边看前方的舒泉和陈幻并肩,从一盏盏路灯下穿过。

舒泉双手背在身后,脚步很慢。

陈幻看不见,但林恃瞧得一清二楚。

舒泉的手指在不安地卷曲,忐忑地勾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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