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日明村坞+番外(19)

杜佳云愕然,道:“你们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呢?阿洲姐、阿洲娘子根本就不想同三哥相看。再说了,找一个乐意嫁给三哥的人不行吗?”

她娘剜了她一眼,道:“这几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哪有这么好找?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合适的,总得试试!”

杜佳云虽不在这个家长大,却也知道,杜包虽是个病秧子,一般男人的毛病却一个不落。心比天高,丑的看不上,寡妇又嫌弃,只想找那还未嫁过人的处子。

而她的爹娘呢,护他跟护眼珠子似的,除了满足他那些条件之外,还得找能伺候他的,又好拿捏的,最好不要聘礼。

就这些条件,乡里谁肯将自家的女儿嫁过来?

如今出现了一个既漂亮,又没嫁过人(虽然曾许过人家),而且是个孤女,最容易拿捏的洲渚,他们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难不成你们真打算强娶?”杜佳云问。

“我们可是好人家,怎么会强娶呢?我们会好好跟洲娘子谈的。”她娘说完,又叮嘱她,“你可别对外说,安婆说了这事不宜声张,不然会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去提亲的。”

杜佳云认为必须将这事告诉洲渚,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往外面跑得勤了,杜段担心她做出什么毁名节的事,要么不给她出门,要么每次出门都得让她嫂子跟着,她去哪儿都不方便。

好不容易等到家中来客人,家里人都忙着招呼客人,她溜出去找洲渚,却发现洲渚不在!

……

杜佳云没来的日子里,洲渚也并不会觉得无聊。

她最近在漏泽园附近的林子里发现了几棵青枣树,尽管是野生的,但它的果子不仅不酸涩,反而还有些甜。

洲渚摘了两篮青枣,一篮留着自个吃,另一篮则送给了对她多有照拂的白衣庵女尼们。

青枣颗颗饱满甘甜,女尼们都很爱吃,连尽休师太都跟着吃了几个。

此时庵内当天的活基本都干完了,女尼们或自觉回屋诵经,或去接待来上香的香客,剩下的女尼则继续跟洲渚享受下午茶。

洲渚凭着跟女尼们日渐熟稔的关系,成功地混成了白衣庵的编外人员,她们谈及一些话题时也不再避着她。

这不,她们唠着唠着就提到了夏馆,然后又提到了池不故。

通过女尼之口,洲渚对池不故的过去,总算有了更深的认识。

五年前,御史中丞池仪弹劾当朝宰相洲赫结党营私、侵吞民田、纵子伤人等十几条罪过,得罪了洲赫,反被安了个“谋划易储”的罪名,给流放至南康州来编管。

池不故时年十三,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孩。

知道池家之事的人都说,她的年纪这么小,完全可以留在汴京,没必要跟来南康州——朝廷律令,除非是犯了需要杀头的大罪,否则罪不及家人。

顺带一提,池仪在获罪流放之前,便预感自己将会出事,于是和妻子张氏和离了。

之后,张氏改嫁给云州防御使。

池不故的继父虽然是位武将,但如今北边战事频繁,朝廷对他多有倚重。她当初若是随其母生活,至今依旧能在汴京当她的官家千金。

可大家都说,她真不愧是池仪之女,性子如她老子一般倔——即便汴京距离南康州有三千多里路,流放之路艰辛险阻,可她依旧坚定地选择了追随其父。

虽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但初到南康州的池不故并没有现在这般清冷寡言。

她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受伤了会哭鼻子,疼了也会叫唤,不过她从不在人前表现出来,只会悄悄地找尽休师太讨些药物回去自个上药。

她也有天真烂漫,自然洒脱的一面——

一个稍微年长的女尼回忆道:“有一次她在外头待得太久,天黑了,她着急赶回家,因为跑得太急,脚下的草鞋都跑丢了。她第二天回来找,恰巧那草鞋被主持捡到,主持问她如何证明那草鞋是她的,她说鞋子都是一对的,放在一起比对就知道了。

“主持又问她,为什么没有立马回头捡鞋,她说怕在外找鞋会耽误时间,她爹等不到她回家会担心。

“主持又问,如果她的鞋子被别人捡走了,不还给她了呢?她说,鞋子都得成对穿,别人只看到一只鞋子,用处不大,不一定会捡它。

“主持说,那别人完全可以再编一只跟这只鞋子一样大小的草鞋呀,不一定是自己穿,可以给尺码合适的人。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将那只鞋子送给他了。她虽然失去了一只鞋,可别人也得到了一只鞋,她不会感到难过,而别人却能开心一整天。”

正是这样的性格,让池不故越发招人喜欢。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池仪得罪的人毕竟是当朝权势滔天的奸相,多的是官吏捧高踩低。

南康州海康县的县尉为了讨好奸相一党,刻意刁难池仪。

而县尉的妹夫、盐场主事黄长生来夏馆捣乱时,更是一眼相中了青春靓丽的池不故,多番纠缠。

两年前开春里的一天,缠绵病榻的池仪突然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等池不故喊他吃饭得不到回应时,他已经咽气了。

池仪被葬在了漏泽园。池不故的继父派人来接她回汴京生活,又被她拒绝了,她选择在南康州给池仪守孝。

再后来,黄长生为了逼迫池不故委身于他,故意上门找事,说夏馆是前录事参军所建,即便他起复回京将夏馆捐给了白衣庵,而池仪又从白衣庵那儿买下了它,但实际上并不作数,这理应为官舍。

黄长生有县尉撑腰,而池不故只是一个孤女,即便据理力争,却挡不住黄长生使用些腌臜手段,比如捏造流言蜚语,说他在夏馆养了外室。

世人多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黄长生之妻听信谣言,跑来“抓小三”。池不故百口莫辩。

幸亏尽休师太带她去找天宁寺的慧平主持相助,被雇代为打理漏泽园,池不故这才重新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经历了这种种,众人发现即便池不故对待无仇无怨之人依旧态度平和,可脸上的笑容却是少了许多,显得更加沉稳寡言了。

……

池不故从白衣庵门前经过时,看到了坐在树下摘花瓣的洲渚。

粉紫透白的紫荆花在她的辣手摧残下,只剩光秃秃的花骨和花蕊。

冷冽中带一丝暖意的春风拂来,她脚下的花瓣便迎风飞舞。

池不故脚步一顿,隐约觉得这个画面之前好像见过,不过彼时在等人的是她,被等之人则是洲渚。

洲渚看到她,立马扔了只剩花蕊的残花,道:“池不故,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许是春风醉人、阳光正好,池不故的心情也不由得发甜发醉,她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问:“尽休师太嫌你太吵闹,将你赶出来了?”

洲渚白了她一眼:“哼,我在白衣庵可受欢迎了,女尼姐姐和妹妹们都围着我,跟我分享快乐呢!”

“那你为何要拿这些花撒气?”

“这些都是从树上自然凋落的,它落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我的头,我可不得报仇?!”

池不故莞尔。

“池不故,我腿麻了!”洲渚娇声道。

池不故警惕起来:“别想让我背你。”

洲渚哼了哼:“我能自己走!”

池不故刚要松懈,洲渚却突然跳到她的背上,笑哈哈地道:“骗你的!”

池不故的双臂习惯性地往后挽住洲渚夹在她腰上的腿窝。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有些懊恼,这个条件反射让她丢脸丢大了!

恼归恼,却不是冲洲渚去的。

直到池不故听到了后背,隔着胸腔传来的“咚咚”心跳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思绪沉入了这律动偏快的心跳声中,跟着节奏思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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