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30)

沈绥眸色古怪地看着颦娘,幽幽道:“您为何这般清楚?”

颦娘一巴掌呼在沈绥额头上,怒道:

“你个鬼丫头,乱想什么呢!这都是我这些年游方行医时,从诸多在我这就医的商人口里听来的。你当我真的会去逛平康坊啊?”

沈绥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吐舌道:

“我逗您玩呢。”

颦娘送了她一记大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这金色药粉若当真是颦娘所说的金醉坊,那这案子可就……太奇怪了。沈绥本来已经有些头绪了,现下却觉得忽的被大雾笼罩,竟是有些看不清了。沈绥能辩识百来种毒方,熟读《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本草经注》,识得千千药材,能辨诸般药性。但要论对药物的熟悉程度,依旧是不如颦娘,西域那边的药物,她就更不熟悉了。她不敢说颦娘是错误的,但也无法证明颦娘是绝对正确的,只能暂时将颦娘的意见作为参考,纳入她的案情分析之中。

当下也不多话,自回房中,冥思苦想去也。

翻过日头来,十二月廿七,天公作美,送给长安城一个久违的艳阳晴天。这一日,春明门的入城队伍再次壮大了,一大早的,行人就络绎不绝,让看守城门的门卒一刻不得闲,几乎要看花了眼。趁着年前这最后几日,诸多来长安参加大朝会的达官贵人,以及汇聚长安过新年的客商纷纷涌入。出少进多,整个长安城分外热闹。

到了近午时分,春明门右侧道的口子直接堵塞了,后面队伍拖得长长的,就是进不了门。不少人都伸着头探望前方,焦急难耐,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方来的人见右侧道堵死,都移到左侧道去了,但是右侧道靠前的人不甘心,认为自己在右侧道都排到这么前了,现在挪去左侧道后方再去排,实在是浪费功夫,或许前面马上就放行了呢。

右侧道临近门口的位置,有一队车马被堵死,进退不得,也改不了队。因为这队车马边上已经被门两侧探出的城脚挡住了去路。不过,这队车马倒是并不着慌,每个人都气度沉稳,静若青松,显示出良好的素质。

这队车马,一共六匹马,两架马车。第一驾马车前,一男一女骑马在前开道。两人作劲装打扮,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一对龙凤双胞胎。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男俊女英,眉目间精光闪闪,背后背剑,一身的灵气。

他们身后的第一架马车看着颇为古怪,居然是一架四轮马车。这也罢了,马车车轱辘的造型与一般马车不同,轮轴曲圆凹陷,微呈喇叭状,骨架包着铁皮,轮边外还裹着一层不明的黑色固体,看着十分有弹性。车厢外壁不知用了什么材料,极度结实,敲击好似金铁声。车窗是三层的,最外层为全封闭铁窗,第二层是琉璃窗,第三层则是纱窗。此刻,只有纱窗是闭着的,铁窗和琉璃窗皆敞开,但是看不清车内人。车厢后侧似还有机关,或许能打开。

这驾马车十分沉重,一匹马还拉不动,竟是用了两匹马。若不是囿于身份,或许三匹马才拉得比较轻松。

后方第二驾马车亦是如此。

第一架马车的两侧,各有一名男子骑马随行。左侧那名男子瞧着是个沉稳壮硕的中年人,留着络腮胡须,一身翻领箭袖的胡袍,戴着无脚幞头,须眉杂白,满面沧桑,身下马鞍后悬着长弓箭壶。另一位却是一位年轻道士,着玄色八卦道袍,梓木簪束髻,广袖翩翩,只上唇蓄着两撇青髭,腰间别一把铁柄拂尘,瞧着仙风道骨,出尘潇洒。

后方第二驾马车的两侧,亦是各有两名男装女仆从骑马随行。她们面上蒙着青纱,瞧不清样貌,只望双眼,是极精澈漂亮的。她们身着玄色圆领缺胯袍,胸口压着一团别致的银丝纹路,瞧着似是青鸾的图样。二女腰间都挎着横刀,十分英武。

即便是驾着马车的车夫,也都是十分健壮精悍的模样。一瞧这一行人,就绝不是一般人。

不过,更加惹人注目的是这队车马的前方。门卒拦着一个牵马的独行客不依不饶,三名门卒堵在门口,就是不让这独行客进城。门卒言辞犀利,不断辱骂那独行客,但是那独行客却好似没脾气般,面无表情,也不言语,但态度刚直,就是半步不让。

那独行客一身普通的男装打扮,戴无脚硬幞头,着烟色缺胯袍,腰间挎着一柄制样十分奇特的大横刀,不像是唐刀,更似是东瀛刀,刀身微弯,不似唐刀身直。更引人瞩目的是,这人眼上蒙着一圈黑布条,于脑后成结,垂下长长两绺飘带,直垂到腰背间。原来是个失明了的人,真是可惜了,瞧那蒙眼黑布下的面容十分俊秀漂亮,却失了双眼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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