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事(40)

临淄侯在衙署里和同僚暂定下几套应对之策,回到侯府,就有柏党求见。临淄侯一想,一面应人,一面使人找大郎来。

这回议的也是这将起的旱灾,不过,是赵王会趁这将起的旱灾做什么。

柏义社吞吐几下,到底说了:“东宫在东方,东方青龙主木,前朝时便有‘东宫德正,方诸木滋繁。’若赵王将这句话传遍各州郡……”百姓未必在乎东宫是谁,但他们必然在乎自己吃不吃得上饭,又有些想闹革命的泥腿子,不趁机闹一把才怪。

有人赞同他,亦有人不赞同的。李绥道:“赵王之心天下皆知,但他至今可从未说过一句东宫不好。”不仅如此,年节给东宫上的贺表亦言辞恳恳,以臣侍君之态。闹几场农民起义不是不可能,然而皇帝回因几场农民起义就放弃东宫?剿灭几场跳梁小丑般的农民起义于皇帝而言容易的得很。

“有天命之说,若能利用,再好不过了,且,”柏义辅做了金吾卫比从前谨慎多了,他恭敬地看了眼临淄侯,又瞄了眼那云母屏,从前总觉得君侯书房养了什么了不得的小动物,现在放出来了么?他的目光怀着崇敬转过柏冉,对众人道:“剿灭造反的,即便再不堪一击,也需军队粮饷,国库要赈灾本就不充裕了,到了秋日,匈奴再犯时,可还有银饷发放边关将士?若赵王那时起兵……”边关如今统帅都是赵党,战报是可以杜撰的,战况是可以佯败的。

众说纷纭。

临淄侯转头问柏冉:“你怎么看?”

柏冉道:“借星宿说话是不错,但换一个是否更妥当?紫微星主天下命数。”赵王素来就打的关心皇帝的旗号,这回会改去对付东宫?

众人听罢,心中一齐升起一个念头——赵王,有四年没回京了。

皇帝不让他来……

天下到底还是陛下的!

众人眼神微闪,说不出是放松还是不放松。与其说他们在关心赵王动态不如说在考虑哪方更值得辅佐。

赵王,胸怀志,性奸猾;而东宫,莫欺少年头。双方势均力敌之时,赵王强势,即位后,世家还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么?东宫是小,但被亲自教养大的年轻天子咬一口可够人难受。

照旧是临淄侯做的总结语:“旱灾将起,各方都要做足准备,谢公欲参贪腐之员,连大司马与陈大将军仿佛各自提拔军中中级将领。”不管怎么说,最手忙脚乱的不是他们。

果然,两月后,各地现数万灾民,赵王上表,称今年来紫微星困结印阵中,致天旱百姓食不果腹。照旧还有封情深意切的家书随之送入宫中,劝皇帝保重身体。

皇帝的身体,还真不太好,自去冬着了场风寒,后又断断续续有些寒咳。得到弟弟关心,做哥哥的自然有所表示,赐了许多宝物去。

赵王收下了宝物,又派使者入京,称赵地受灾严重,向朝廷借粮缓一缓。大臣们一听,觉得也没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借就借了,然而一看到赵王喊出的粮食数目,立刻都变了脸色。

“这是否太多了?赵地素富庶,何以如此?”皇帝不悦,仍按捺着语气道。

使者长揖:“赵地此次受灾实属罕见,若有办法,赵王殿下也不致向陛下开口。”开口要东西,赵王这还是头一次呢。

皇帝默然。

谢回忍无可忍,怒视使者:“先前太平年份的粮食统统喂狗了?”

使者嘴角抽了一下,仍保持着风度道:“前两年收成并不好,没什么存粮,这个,大人也是知道的。”

谢回冷哼:“赵地之富庶谁不羡慕?连赵地都这般田地,各州郡恐怕危在旦夕,救灾先救急,使者便回去请赵王暂向郡望富贾借粮罢。朝廷自会尽力周转。”

使者面色大变:“谢公之言,莫非赵地百姓便不是天子民?赵王,陛下皇弟,若是郡望富贾肯借粮,又怎会为难陛下?”

连先隆突然插了句:“赵王总不肯见陛下为难的。”寻着皇帝心软处使劲戳。

临淄侯则老神在在说了句:“不是朝廷不肯,实在事有缓急,国库无这笔款子。”便不说话了。谢回是他亲家,总要帮一句,不然,说出去不好听。只是,究竟是赵王还是东宫,必要尽快定了。

众臣吵个不休,夏氏家主夏禹乃至直言赵王坐地起价,漫天要价。皇帝听得头疼不已,摆摆手道:“容我想想。”

谢回与夏禹脸色一滞,往往陛下说想想,便是已有了决定。其他大臣亦是这般以为的。

临淄侯惋惜的啧了一声,这回恐怕是少不了送赵王这一笔粮食了,只是今后他要再想要什么,皇帝就要多斟酌了。天下是皇帝的,皇帝还愿意给赵王东西,但不会一直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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