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87)

作者:李渝 阅读记录

“不会。”我心里有数,这是让我做BCG的工作啊。

其实和她谈谈也无妨。我们之间的这种敌对是很微妙的,先前和凯文他们那边那么僵硬,外敌一来,还不是说合作就合作了,没有谁是永远的敌人。大老板也说让我顺势而为,假如BCG的意志真是大势,顺势是对的。

只是我觉得公司尚能与之角力,看法难免与大老板有所分歧。

“治理水患的时候,一味封堵非常低效,有时候还会起到反效果。”我说,“如果我是决策者,应该会考虑在建构沟通渠道的同时,又提供彼此制衡的方法。‘平衡’是两边的愿望,这是立场决定的。简单地依靠方法论去规避,我觉得不太现实。”

潘德小姐若有所思,问:“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

“很简单。让母公司管钱。”

潘德小姐眯了眯眼睛,重新露出笑容:“那每次开会他们都要吵架吵半天。财务不独立的公司不算是一家公司。”

“不一定非要以附属形式。成立一个独立的财务机构,过半数的决策人员由母公司的HR控制……”我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到那儿了。我又接着道:“这样更像是为两家公司找到了一个仲裁场所。新的沟通渠道。沟通、沟通,我想这是我们最乐于见到的东西之一。”

“这很天马行空,”她饶有兴致,“但不失建设性。”

“只是随便聊聊,像你要求的那样。”我耸耸肩。

“子公司又通过什么方法达成与母公司的平衡呢?”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照我看来,拆分公司只是个权宜之计,目的在于赶走以大老板为首的创始人派系,子公司迟早有一天会吞并掉被肢解的空壳、成为新一代的蟹壳。

但因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随口就答她:“子公司的业务自身就可以起到制衡作用。这个新的公司主要还是以两个部门为核心的,对吗?业务发展直接影响到未来布局,虽然总体目标可能是由双方商议而定,执行层却始终掌控了极大的自主权。没有员工,董事会什么都不是。”

她听得显然很认真,点了点头:“让我想想。”

“好。”我乖乖等着。

她思考时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大抵人都会不自觉被美的事物吸引,漫长的演化让追求美的本能成了世间一条恒定的规则。我完全没有觉得不耐烦——不如说,脱离了对抗的语境,我竟然有那么一点点享受时光的错觉。

她偶尔会撩撩头发,哪怕没有发丝滑落也会如此,也许是她的习惯。专注的女人,魅力能达到极致,我都不知道自己呆在那儿多久,脑中竟连一丝杂念也未闪过。

眼里全是她。

“让你久等了。”她才回神,似乎自己也惊讶于竟花了那么久,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腼腆,“嗯,你的方案其实很朴素……但我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实际执行上应该有很大的挖掘空间,而且我——我甚至都想不到更好的替代方案。朴素中的真理是只有在一线工作的人才能掌握的吗?”

“哇喔。谢谢。”她夸奖得很真诚,我哑然,笑着说,“我觉得,不同的工作岗位,不同的、特别是跨区域的业务经验,带给一个职场人士的,更多是视角上的区别。立场有时蒙蔽人,有时又不可或缺。”

“随时都不可或缺。”她补充道,“你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谢谢你。”

我灵光一闪,说:“我也要谢谢你。你给我后天的培训工作提供了灵感。”

她一脸不相信,有点儿俏皮地问:“周四不是卫塞节吗?”

我笑出了声:“现在过零点啦,桑妮亚,已经是周三了。”

她一怔,也跟着笑:“我们应该说‘晚安’了?”

“好。”气氛正好,我不忍陡然拉开距离,与她互道了晚安。

直到视频挂断,我都有些恍惚。午夜还在工作的大脑又疲惫又兴奋,还有莫名的雀跃像周五放学的小学生那样,挎着书包一蹦一蹦地带动了我,好像那种单纯的快乐唾手可得,仿佛我的轻快理所应当。

我没再加班,然而我也不敢入睡。

我的雀跃只是个泡泡。

但我想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今天是针对新一年升职经理的同事们的培训。因为更接近于经验分享和问答会的形式,我没有做太多的准备,连接了平板展示在主界面,偶尔写写画画,省掉做slides的工夫。

“有人知道什么是费米问题吗?”因为主画面是我的平板演示,话说完我就习惯性喝了口水。先前生病让我心有余悸,在家办公忙起来了常常滴水不进,对皮肤也不好。

“是一种估算方法。”有人开口了,“当面对一个未知结果的问题,把它拆分为更小的、已知结果的问题,从而得出相对准确的推测。通过费米估算,我们可以轻易地得出一些看起来无从下手的答案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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