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161)

雾区基地呢?

那里的大家异变程度都还稳定吗?时先生的研究是否又随着生态的恶化,有了全新的但又无法彻底改变现状的良性进展?

人类正与这个世界进行一场困兽之斗,不知到底哪里来的力量,越是身陷绝境,越要奋力怒吼出心中的不甘。

人类真的特别努力地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生路。

或许也正因如此,人类文明才那么独一无二,不可替代,更无法复制。

可生路在哪儿呢?

她闭上双眼,怎么都无法睡着,越是努力告诉自己不再去想,越是清醒得难以入眠。

这种死一般的静默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忽然听见身旁响起一阵很轻很轻的动静。

舱门似乎被人打开了,但只是一条微小的细缝。

有什么东西,如长蛇般,窸窸窣窣自缝隙之中悄悄溜走。

柴悦宁睁开双眼,手边的地图多了一行字。

——我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了,谢谢你们送我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你们回去吧。

总是这样……

什么都想自己抗。

第74章

黑藤带来的浓雾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废墟,远离了战机的黑色藤条悄无声息化作人形,行在这寂静这朝雾之中。

清晨的风,夹着雾气的湿冷,似是恨不得携上人世间所有寒凉,掠过那个形单影只的人,吹乱她银白的发。

近了,这里离她想要追寻的过往很近了。

她能感受到一种近似命运的召唤。

模糊的记忆,是一点一点漫上心头的,她却没有一丝寻回过往的欣喜。

那是无尽的黑暗、炎热、寂静。

她的一生本应十分简单,只用在母体中汲取养分,于沉眠里缓慢生长。

她不该有人类的意志,她该沉眠于世人无可触及之地。

可偏却有第一声重响,将她唤醒,将她剥离母体。

会痛吗?

大概是会的,但她已经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株植物能生出怎样的思想?到底是草木非人,她记不清,也难以辨别那时的自己是否能够感知这个世界。

其实,她曾想过回去的。

在拥有奇怪身躯之后,在可以自行动弹之时,在开始能够思考的那一刻,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感知着全新的温度,只觉得害怕,怕到疯了似的想要逃离。

从前的她哪里懂得什么叫害怕?

人类的情绪,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

柴悦宁说得对,人类感染了她。

欢喜、愤怒、悲伤、惊惧,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

她本不该拥有,但她就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延续了一个人类女孩的未曾随着性命一同消散的情感。

这是命运吧?

就像柴悦宁说的那样,世界那么大,她们还是相遇了。

这一定就是命运。

命运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也让她遇见了那个教会她人类情感的人。

其实她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的。

她没有去过多少地方,在昨天之前,连一张旧世界局部地图都没见过。

她一直以为世界很小。

至少,她的世界确实很小,小到在记忆里搜寻个遍,值得珍视的,值得铭记的,屈指可数……小到,仿佛只够装下一个人。

但她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很大,因为那个人总是这么说。

可惜的只有,这么大的世界,她都没有好好看过,就要一个人回去了。

如果那个不断召唤着她归根的母花真是一切灾厄的源头,当母花愤怒平息之时,永夜中苦苦挣扎的人类是否就能迎来破晓的天光?

她不知道。

大雾会散去吗?黑藤带来的物种异变会停止吗?想要进化的兽群,会在无法继续进化后,不再渴望人类的基因吗?

她不知道。

所有关于人类的过去与未来,都只在她心里无足轻重地路过了一遍。

她只知道,战机油表上的油量,应该还够柴悦宁回到人类基地。

她想她好好活着。

像书本里旧世界的人类那样,在看得见阳光,听得到风声的地方,自由的生老病死。

至于她们之间的约定……

她吃不了她的。

她只是一株植物,哪里会吃人呢?

她从来都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不需要柴悦宁放下所有陪她在这世间流浪。因为她知道,鱼儿不能离开水,鸟儿不能不会飞,离开了人群的人类,同样不会快乐。

她不是人类,她的世界可以只有柴悦宁,但柴悦宁的世界不能只有她。

她们一起流亡的那段时日里,她能感受到柴悦宁心底压抑的茫然与不安,如果没有遇到安德和安犁,柴悦宁会像大多在雾区中迷失人类一样,死在一场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大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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