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两副面孔(95)

徐灯站了一会就走了,姜荻得上一个上午,她也懒得等那么久,干脆先走了。

她俩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姜荻是个很有打算的人,打算先赚点钱再去隔壁的小镇玩几天。

明明也没几天,徐灯就感觉她们一起好久了。

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很独特,徐灯也不是没“相依为命”过,跟奶奶的相依为命,互相掌握对方的命,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她不知道她跟姜荻能走多久,或者这种关系能走多远。

她之前不是很明白陈新塘那种急切的心情,姜荻描述起来的都是打趣,现在想来,喜欢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嵌在活着的有迹可循里,从一开始或许就是冥冥注定。

你拉住我,我回握你。

你看着我,我回望你。

你等我,我等你。

九点多,太阳很大了,昨天晚上的雨带来的凉意被冲了不少,徐灯沿着街巷走着,街上不时有溜达的猫猫狗狗,偶尔在你面前窜出来,一下子就没影了,徐灯原本还被吓到过,被姜荻笑得很不好意思,后来干脆也目不斜视了。

河边有一家书店在招店员,徐灯之前路过留意过,今天一个人,倒是去试了试。

很老的书店,这么早没什么人,徐灯跟老板谈了谈,对方先让她在这里试个一周。

她有点高兴。

这种感觉很新奇,不用依靠别人,有一种为自己活着的感觉。

可她这种雀跃始终没保持多久,在回去的路上的她接到了久违的电话。

她妈妈打来的。

像是终于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旅游回来发现空无一人,自然打电话来追问了。

其实她的口气没什么问题,可是徐灯就是不高兴。

可能她对父母一直有意见,只不过是年复一年的期待感跟这种怨恨抵消了,变成了不痛不痒,现在期待感完全消失,剩下的怨恨急剧增长,在陌生的空间里急速增长,变成了她冲出喉咙的“你管不着”。

换做以前,她大概会平静地说“妈妈,您怎么想起我来了”,大概是姜荻那种撕破脸皮后的自由感也影响到了她,她不想在父母面前保持那种小心翼翼等待关注的姿态,而是第一次放下一切,真正的完成了一次歇斯底里。

叶瑕似乎被她吓到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稍微平复了一下有些愠怒的口吻,问道:“你现在在哪?”

徐灯边走便从包里拿出钥匙,“在外面。”

“在哪里?”

“我不想说。”

又是一阵沉默,在徐灯以为叶瑕要骂她的时候,她没想到对方叹了口气,徐灯听到了叶瑕平时跟徐姝说话的那种口吻:“囡囡,你是不是对妈妈很有意见?”

徐灯不说话。

她摇着钥匙上了楼,踩在木梯上,门有点不好开,她索性开了扩音,放在包里。

对方大概是听到钥匙的声音了,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外面?”

徐灯开了门,木门吱呀一声,最后被她砰地关上了。

“两个人。”

“徐灯,你告诉妈妈,”叶瑕突然严厉了起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徐灯有点惊讶,但也没表现出来,她坐在地板上,按了按老电风扇的按钮,在铛铛声里嗯了一声。

双方都沉默了。

徐灯听到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妈妈,然后叶瑕哎了一声。

好像是徐姝找不到什么东西了,喊叶瑕过去帮忙。

“你去帮她找吧,”徐灯连平日里的恭敬都丢掉了,桌上有一瓶大清早被姜荻喝了两口的加多宝,徐灯拧开盖子咕咚喝了大半瓶,“有时候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妈妈你亲生的。”

她很冷静,可是鼻子还是酸酸的。

“我是捡来的话才说得通吧,所以才会被你跟爸丢到奶奶那里去,奶奶也不喜欢我这个捡来的,现在你们要离婚了,也觉得我是累赘。”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眼睛也很酸,眼泪快留不住了。

我好没用,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是姜荻的话才不会哭。

还好她不在,不然又要笑我了。

可一方面,她又希望她在,这样她就不用面对叶瑕漫长的思考,来给她一个毫无破绽的属于大人的答复。

太漫长了,徐灯不想再等了。

她狠下心挂了电话,后仰倒在地板上。

咚的一声,后脑勺磕在地上,有点晕晕的。

她闭上眼,眼泪沿着太阳穴往下流,也懒得擦了,她想:“我真的太没用了。”

就像刚刚,我应该跟她吵一架才对。

心里有好多话要说,可是憋的时间太长了,说出口都要见点血。

她咬住嘴唇,很用力地咬,血腥味冒出的时候才送了口,然后抱着膝盖,蜷缩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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