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55)

寝宫之中,左夫人得意地接过了女奴送上的养生汤药,喝了几口,似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道:“给本宫找几个人好好盯着草原上的那些个汉人,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诺。”

女奴退了下去。

左夫人的一双凤眼微微一转,自语道:“刘解忧,你最好是乖乖的一辈子待在赤谷城外,否则,本宫保你活不过三日。”

与此同时,赤谷城,翁归靡府邸,他也接到了莫烆的手书。

“这样也好……”翁归靡叹了一声,目光深邃地瞧向了夏都草原的方向,眉心紧紧蹙起,“冯嫽,你最好不要太靠近解忧,否则,休怪我无情。”

“来人!”翁归靡突然下令。

“主人有何吩咐!”

翁归靡冷冷下令道:“找几个信得过的好手,暗中保护在夏都的右夫人,每日回报右夫人情况。”

“诺!”

翁归靡看着随从离开,不禁握紧了双拳,从小窗瞧向了赤谷城最高的地方——王宫!

“我若是你,定不会舍得她在赤谷城外。”声音沙哑,满满的都是不甘,“总有一日,我要让赤谷城上下,夹道欢迎解忧入我乌孙!”

三日后,军须靡的王令到达夏都草原,终于让解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草原广袤,郁郁葱葱,天地之间,忽地少了一丝沉重压抑,解忧扬起脸来,终于有了一刻的舒心与安心。

其他随解忧一同和亲的宫人们却满心的阴霾。

解忧是和亲公主,却入不得赤谷城,也就是说从大婚那日开始,解忧便是乌孙昆弥军须靡的冷宫女人,他们将一辈子活在赤谷城外,百无一用。

对于朝廷而言,一个和亲公主若是没有了用处,便不值得再关注,这些随公主一起远嫁大漠深处的人,便命贱如蝼蚁,谁也不会管他们死活,谁也不会顾他们的吃穿用度。他们或许会为了活下来,成为乌孙贵族的家奴、家婢,甚至成为市集上任人挑选的低贱奴隶,不知道下一个主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浓浓的阴云刹那在汉家和亲队间蔓延开来,每一个人,瞧向解忧的眼神都是愤怒与绝望,就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让人望而生寒。

莫烆清楚地感觉到氛围的变化,他也清楚明白,今日若不是他还在这里,只怕这些人早就冲上去责骂解忧,而那个依旧昏睡的傻女人若是知道事情变成这样,又会不会因为担心公主不好好休养?

放下帐帘,解忧一时避开了那些刺人的目光,转身瞧向床榻上昏迷未醒的冯嫽,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安心的微笑。

她走到了床榻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轻柔地抚了抚冯嫽的脸颊,为她拭去了额上的冷汗,柔声唤了一声,“嫽姐姐……”

目光流连于冯嫽温婉的脸庞,解忧嘴角漾着笑意,手指从冯嫽的额头沿着鼻梁滑到冯嫽的唇上,“冷宫其实一点不苦,因为我知道,嫽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一直,一直。”眉心微微一蹙,解忧俯下身去,额角轻轻地摩挲着冯嫽的额角,“只是,嫽姐姐,你何时才能醒来?”伸出了手去,解忧握住了冯嫽的手,手指沿着指缝滑去,十指紧扣,一如往昔般坚定,“我会等你,等你醒来,一起在这个冷宫中相守。”

微微一笑,解忧眼底眉梢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天地广袤,即便是再苦,只要冯嫽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

“朝拜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来自帐外的宫女声音是那般冷漠,甚至隐隐带着三分怨愤。

解忧只是微笑着站直了身子,应了一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甚至连“诺”都没有,宫女留给解忧的只有一串踩着青草离开的娑娑声。

解忧摇了摇头,掀起帐帘,坦然走了出去,今日是她第三次朝拜苍天。或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虔诚忏悔,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是在许愿,希望这样的虔诚可以换来苍天的眷顾,让她与冯嫽可以这样平静的相守一世。

莫烆远远瞧着解忧淡然跪地,朝着苍天一拜,二拜,三拜,然后挺直着腰杆,虔诚祈福,他不得不承认,这几日来,那个弱质汉家公主少了几分当初的孱弱,却多了几分豁达的开朗。

“扑哧!扑哧!”

白鸽从赤谷城的方向飞来,似有了灵犀一般落在了莫烆的肩头。

莫烆认得这只白鸽是翁归靡的信鸽,他打开了信鸽脚上的信笺,看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自言自语笑道:“翁归靡啊翁归靡,你我兄弟多年,难道还不懂你的心思?”说完,他将信笺撕了个粉碎,回头招呼了十名乌孙随兵,带着他们悄然离开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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