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云,胡不归(277)

此次独孤皇后被下猫鬼咒,令得杨丽华越发心冷,对杨笑澜叹息道,举目四望,可信者寥寥。

杨笑澜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杨坚与独孤皇后对待自家兄弟姐妹不够宽容友爱又十分霸道,难免有因此失衡的弟兄,只是独孤陀所为委实恶毒。

杨丽华却道,再友爱的弟兄都逃不过当头的利字,婚事是为了利益的结合,父母对子女尚且如此,何况是手足。说这话时,她面上并未见得有何声色,但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寒凉。杨笑澜甚少见到她会带着这样的情绪说话,一时有些发怔,回过神来时,杨丽华已吹熄了屋内的烛火,别转了头睡下,显是心中仍有着气。杨笑澜也躺倒了下去,俯身将她抱紧。

“明早还要进宫探望母亲,不睡觉了?”好一会儿,杨丽华出了声。

“睡啊……当然要睡觉,唔,很是困呢……”

“那还不放手!”

“不舍得。”

“连自己的血肉都舍得割,夫君还有什么是不舍得的?”

杨笑澜微愣,她是她的妻子,也是皇后的女儿,她莽撞,又不无道理,她担心,无论是她还是她,却只能用这样的一种怪责她。以大公主的性子,说出这话来,不知心里头该琢磨纠结成什么样。亲亲她的后颈,杨笑澜道“就是什么都不舍得。”听得话语中的执拗,杨丽华转过身来,凝视她黑暗中的脸庞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杨笑澜将她搂得紧些道:“我,总是可信的。”

谁又说你不可信来着!杨丽华一阵嘀咕,心里头原先那股子寒凉不知是拥抱还是那句话的缘故化成了一滩温水。“睡了。”她道。

柳述得闻太子被禁足,不顾劝阻,一再向杨坚求情,杨坚顾念两人情谊,并不予追究,但还是严厉地训斥了柳述,凡事适可而止。柳述悻悻地从宫中出来,同探望独孤皇后的杨丽华与杨笑澜打了个照面,朝杨丽华行了礼,柳述请杨笑澜借一步说话。杨笑澜望向杨丽华,杨丽华嗔怪似的白她一眼,道一声先行告辞,施施然走了。面具里的杨笑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转头见柳述探究又复杂的目光,眼中笑意散了,随着他走到僻静处,静默不语。

以人人都说大驸马对乐平公主言听计从寒暄了几句,柳述才直奔主题,问杨笑澜是否相信太子是害独孤皇后的主谋。杨笑澜答得坦然,不信。柳述向她作了个揖,恳请她在皇后跟前替太子说情。杨笑澜犹豫了片刻,随即应承了下来,只说皇后在静养,会伺机说上几句,但又坦言,无论是陛下还是皇后俱是心如明镜,此次陛下对太子的惩戒,不过是一个警告。

柳述苦笑,“陛下实在太过偏心,无论汉王如何嚣张跋扈,总对他千依百顺,可却对太子冷眼相看。”

“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幼子,长子难免吃些亏,幼子总是多占些便宜,何况……”杨笑澜才想说杨谅一肚子阴谋诡计,又住了嘴。岂料柳述倒是浑不在意地接了他的话头道:“汉王年纪虽小,心却大得很,主意也大得很,非但大还总是剑走偏锋。我常劝太子勿要与汉王走得太近,太子每每顾及着幼弟,可这幼弟,却总给太子惹不少是非……唉……想来大驸马也知,你与太子的矛盾,多是起于汉王。”

杨笑澜不知该怎么应答,只好随声附和几句,干笑几声。柳述又道:“汉王对大驸马总是心怀敌意,听家叔说,可能和女人有关。”

女人?杨笑澜道:“想是汉王还对陛下将陈氏赐予笑澜心怀芥蒂?”

“非也,我原也和大驸马一般想法,以为汉王对陈子衿有意,但是家叔却以为,这和大驸马占尽天下风流无不关系。大驸马勿怪,家叔痴恋乐平公主多年,难免对大驸马心生不满,不过令得汉王耿耿于怀多年的确是当初盛名一时的双星伴月楼楼主朝云……”

朝云?杨笑澜心里咯噔一下。柳述却好整以暇,完全没有半分试探的意思,直言道:“汉王曾告知王仲宣,这朝云和冼夫人的曾孙女冼朝本就是一个人。听闻大驸马在岭南与王仲宣有过照面,想是有所风闻。”他的直言令得杨笑澜对他的好感大增,但这话依旧使她脑袋一嗡。彼时杨谅还那么小,为何却知晓这许多事,朝云的身份,铜镜的秘密,杨谅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居心?一时间,她遍体寒意,因为未知,更添凉意。柳树见她不语,续道:“家叔也是无意间从汉王处偷听来的,故而只在酒醉时对我吐露。我乍一听闻,也像大驸马这般觉得难以置信……”

“确实难以置信。”杨笑澜附和道。

“不过,我大隋与岭南一贯关系良好,这事,孰真孰假,倒也无足轻重。此事亦不会影响到大驸马与冼娘子的师门情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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