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往垃圾桶里丢,刚松手,林珂说:“那是我买给你的。”
段嘉央抿了下唇,又把脏了的发卡捡起来。
小心翼翼擦拭,居然没嫌弃脏。段嘉央摆弄着发卡,问她:“你总带这些小玩意干嘛。”
段嘉央奢侈惯了,不会用这几块钱的东西。
林珂认真地说:“因为看到好的想跟你分享。”
“哦。”段嘉央收好了,“你之后让司机送你来。”
林珂应了声好,没告诉她,司机不为自己服务,没有人管她。
她兜里还有东西,体育课上别人打羽毛球,她坐在小树林捡的枫叶,很像五角星。
段嘉央吃完饭,她准备拿出来,手塞到校服兜里一捏,碎了,她的手在兜里没拿出来。
段嘉央让她等等,她在车子前面抽屉里掏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她说:“这个给你。”
林珂打开看,上面是她的肖像画。
她坐在窗户边写作业,手里捏着钢笔,光线落在她的物理课本上。
“素描,老师让我们自己找的参考,我随便翻的照片。”
“你拍了我啊?”林珂挑刺一样,挑出关键词。
“不是我拍的。”段嘉央解释,“是我从群里找的,班上那群男生拍的。”
“画的很好。”林珂说:“下次你可以多拍拍我。”
段嘉央集训一个月,林珂每天22点到,她们说十分钟的话,林珂23点半回到段家,她一个人把两个城市两段的线链接起来了。
十分钟里,她们交换礼物。
能说的话很少,最多是,明天我还来,你来干嘛,明天我往前走一点你在那里等我。
段嘉央多走半个小时,林珂少走半个小时。
她们相处的时间就变成了四十分钟。
界限模糊不清,她也不是那么讨厌林珂,四十分钟后她再送林珂走,送到地铁中转站。
末秋初冬,冷风萧瑟。
末班车了,多说一句话都会错过。
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中转站光线很暗,段嘉央四处看看,倘若是她一个人来这里,她绝对不敢,林珂提着书包,在广播通知4号地铁即将到站时,匆匆问她:“你会去香港吗?”
“不去。”段嘉央说。
林珂问她为什么。
段嘉央起初不愿意说,好了一会儿,才说:“只有姨婆对我好,但是姨婆有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她们不是特别喜欢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是我家,你妈不住过来,还是我说的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孩子也会很有感觉,她明白这个道理,看得很透。
林珂往前走了一步,踩她的影子,“你爸让你去你也不去吗?”
段嘉央眉头紧锁,瞬间就生气了,“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爸会把我送到香港,然后把你妈接回来生孩子吗?”
林珂摇头,她说:“我只是觉得你很自由,有自己的主张,只要你决定的事,哪怕是你爸爸让你做,你都会反抗,我以前不会反抗我妈。”
段嘉央被她夸了一下,心情好了许多,她说:“因为你太小了,没办法反抗,等你有本事了,就别听她的,按着自己的想法活。”
她重重点头。
“有一点点害怕。”
“别怕。”
段嘉央面对着她说的,可林珂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
人经历十字路口时,会很纠结,很害怕走错路,走这条路会去想另外一条路结局如何。
林珂在选择她这条路健步如飞。
“你下次别来了,这么晚。”
林珂站在白线以外,电车滴滴滴叫了很多声,她都没有上车,车门合上,地铁开走,中转站里放着萨克斯版的《Going home》
她们听完了整首,寒风萧瑟,外道的光全部熄灭,段嘉央扭头看一眼,林珂的黑发被吹动,走两步再看一眼,轻轻地叹气。
她跟林珂说:“以后不能这样。”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们在地铁附近定的酒店,红色招牌贴在楼层上,写着“来宾”二字,霓虹灯粗糙,光线昏暗。
一晚上一百五十八块钱,房间密不透风,一股潮湿的味道,房间的烟灰缸里余留着上一位访客的烟蒂,廉价的气味让人直作呕。
林珂踩在椅子上,把窗户推开一些。她以为后面也是楼房,推开发现正对电梯。
她又把窗户关上,所有灯光打开依旧昏沉。
晚上只洗脸洗脚,合衣睡着的。
并不是累,是糟糕透了。
段嘉央记住了这个味道,也记住了这种廉价酒店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