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923)

作者:肉丝米面 阅读记录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对战争的样貌是无知的。

战争打的是钱粮,死的是人命。

呼伦湖边上的草原,被厚重的血水浸泡着,尸骸横陈草地,来不及收拾,就会被苍穹之上的雄鹰俯冲啄食。

朱允熥坐观大青山,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整个长城以内的道府县官民,为了帝国的雄心壮志忙碌着。同样也能看到那些身处草原的官兵们,为了帝国的伟业而永远的倒在了草原上。

当他握着北征大军的那面旗帜,从那一只只无声的小盒子前走过的时候。

朱允熥的心便一次次的沉重起来。

尽管他很早就知道,没有不流血的盛世,没有不牺牲的伟业。

可当那一条条原本鲜活无比的生命,眨眼间就成了不会说话的盒子,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生悲怜。

“臣,携北征大军将士,奉王命征伐。幸不辱命,皇天庇佑,今朝敌灭,将士尽数归来。臣持节握旗,缴军旗。”

嘭。

朱允熥面色肃穆的说完话,便挥手将旗杆落在了地上。

这根旗杆上,满是刀痕,有深有浅,渗透着深红色的血水,做不得假。

旗杆落地。

朱允熥一手持杆,一手上挥解下旗面的捆绑。

他的手掌作刀,不断的劈砍在旗面上,少顷便将一面旗给收拢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朱高炽立马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旗杆,随后便由朱允熥双手捧着那面沾满鲜血而变得沉甸甸的旗帜,再次上前走到朱标面前。

这是过往不曾有过的礼制。

然而今日却是首次在大明的政治舞台上展现。

班师回朝缴军旗。

一来大抵是表明了大军回京,权力便转回到皇帝和朝廷手中,再不受军中将领控制。

二来或许是因为那面旗帜,真的太过沉重了些。

码头上的官员们,神色平静,目光淡淡的注视着那面被朱允熥捧在手上的大旗。

朱标亦是脸色庄重肃穆。

他上前一步,缓缓抬起双臂。

“接旗。”

朱允熥再上前一步,收拢起来的旗面便转移到了朱标的双臂之上。

接旗的那一瞬间,朱标的双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肉眼可见的下沉了一下。

这该是浸了多少的血水啊。

官员们心中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朱标亦是脸色微微一动,即便他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感到意外。

于是,太子爷脸色愈发郑重起来。

捧着旗,转过身。

后头。

身为大明宗人府宗人令的秦王朱樉立马上前,再次将大旗接过。

朱标这才沉声开口:“奉诏,北征军旗入祭太庙,供奉众神位下。”

龙湾码头上,出城迎接的官员们,瞬间脸色一变,人人面带诧异。

很显然。

这桩决定,宫外的人事先并不知晓。

将北征大军的军旗供奉在太庙里,这是何等的荣耀?

北征大军上上下下,就此以后都能以此为荣了。

继皇室大肆抚恤阵亡将士之后,皇室再一次激励认可着那些全须全影而归的北征将士们。

官员们是诧异和震惊的。

而那些凯旋而归,还留在码头上的万余北征将士,则是脸色动容。

他们的军旗,进了太庙。

这一刻,就是让他们再上一趟注定无法归来的战场,他们也是愿意的。

因为他们的军旗,只要大明还在,就将永远被供奉在太庙之中。

等到军旗交接之后。

不远处的内阁大臣、大都督府大都督,魏国公徐允恭便立马挺起胸膛。

“迎,北征将士入城!”

此前,应天城已经迎接了大半的北征入城。

然而这一刻从徐允恭嘴里说出的北征将士,只能是那一只只被皇帝亲军捧在手中无声的小盒子。

徐允恭和任亨泰两人,带着码头上的一干文武,退让到了两侧,将通往外金川门的道路空了出来。

朱标侧目看了一眼朱允熥,未曾开口说话,双手合在一起垂于身前,默默的向着旁边走去。

哒。

手捧那一只只无声小盒子的亲军官兵们,脚下步伐统一。

崭新的军靴踩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军步操练,如今已经从讲武堂扩散到了在京的所有军营之中。

在满场观看者的视线里。

手捧着那一只只小盒子的亲军官兵们,除了两条修长的腿在移动着,整个上半身竟然是纹丝不动。

一排排的亲军官兵,面色庄严沉默,从码头开始向着城内移动。

自外金川门入城,至洪武门前的正阳门出城,再转往城南已经建造的差不多的功臣陵。

让这些为大明捐躯牺牲的将士们,受尽满城百姓瞻仰瞩目,便是对他们的另一份恩荣。

码头上的亲军官兵们,一队一队的开始踏出脚步。

所有人的脚步声,好似是一个人发出的一般。

只是声音,随着动的人数增加,正在不断的增大着。

嗒。

嗒。

每一次的落脚声,都回荡在城中。

当所有的亲军官兵走进城门,外面的北征官兵这才列队跟上。

反倒是朱标带领的在场文武官员们,落在了最后。

进了城,亲军官兵的脚步就发生了变化,更从容了一些,速度也相对快了起来。

原本城中夹道欢迎北征大军班师回朝的百姓们,这时候也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人群中,更是渐渐的有呜咽声发出。

也不知是谁家的父母、谁家的妻子、谁家的儿女在那人群中哭泣。

朱允熥始终是抱着双手,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子老爹的身后。

礼,自古有之。

传承至今的礼仪,其目的便是要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去规划一个人。

今天,是大明第一次以全然不同的场面和规格,来彰显这些为了帝国舍生忘死的将士们的功劳,但却不是最后一次。

“过了大中桥,军步就会再次换成正步,出正阳门之后才会再次换成齐步。”

入城之后,大抵是过了三牌楼,走在朱允熥前面的朱标,这才低声开口说了一句。

朱允熥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颔首道:“让父亲劳心了。”

朱标微微一笑,望着街道两侧被兵马司和京军封控之后,只能站在外侧的围观百姓。

他轻声说道:“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将士们为国家出生入死,不管是否有过斩获,都是有功与国家的。国家不能忘,也不敢忘。

唯有重典,方可慰藉军心,亦可与百姓明晓,国家非是忘恩负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朱允熥轻轻点头。

这一次朝廷对于北征大军班师回朝,所做出的一切准备,他事先并不知晓。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朝廷定下来的规格。

朱标走的很慢,因为最前面围观的人群里,有一大片百姓突破了兵马司和京军官兵的封控,跪在地上不断的哀嚎着。

那些想必都是应天府的军户。

应天府的差役已经赶过去劝说这些军户先行让出路。

朱标则是侧目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朱允熥。

“这一趟北巡,想来是有不少收获的,亲眼看过了,才知道确实更加沉稳了些。”

朱允熥微微一笑,抬起头,冲着太子老爹露出一个纯良憨厚的笑容:“都是从大青山那边带回来的泥垢。”

朱标愣了一下。

自己难得夸一下儿子行事沉稳。

他倒是解释,自己之所以看着沉稳,是因为在外头待久了,脸上的泥垢变多了,皮肤黑了,这才显得沉稳。

有些哭笑不得。

朱标正色:“你一手建起来的大青城,是个好主意。内阁和朝廷有司,正在商议探讨,这样的做法,往后是否可以在别的地方执行。”

朱允熥同样是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汉化是一件很详细的事情,法子也需要一点点的试。总不能真的每一次都让铁铉出马,搞到最后中原之外,尽是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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