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青梅嗅+番外(31)

作者:醉里插花 阅读记录

“静月,先不说裴远愈是叛臣之后,就说他日后为内侍,如何嫁得!”崔怀亮苦口婆心道。

“裴远愈嫁不得,舒王就嫁得么!他舒王是怎样的人,你不比我更清楚!你这是一己之私,用你的女儿换取更大的前程!”高静月声音嘶哑哀恸,尽失往日雍容。

崔怀亮声音陡然拔高:“这不是一己之私!裴九洲谋逆,株连九族,逢月与裴远愈议亲,已受到牵连,逢月盗公文助他逃狱,铁证如山,若是不嫁给舒王,他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你让崔氏一族何去何从!旨意由宫中传出,皇后娘娘都没法插手阻止,知道为何!你阿兄自河东写来书信,说:能为皇家开枝散叶,高家荣幸之至!”

高静月的心好像被人重击了几拳,窒闷地痛。崔逢月最大的靠山高家都已经不让她任性胡为,崔逢月嫁给舒王已是铁板钉钉。

死一般的沉默,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良久,只听到高静月长声抽泣,肝肠寸断。

“父亲,用逢月一生的幸福换取崔氏一族平安,您叫她今后何去何从!”崔逢月身后骤然传来了崔行俭的声音。

他平日里温文尔雅,此时却有些气急败坏,推门入内,衣摆一掀,长身直跪:“父亲,儿愿带逢月远离京城,隐姓埋名!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她不用虚与委蛇。儿都想明白了,父亲您找一具女尸,便说逢月不在世上!”

崔怀亮胸前的美髯微微颤抖,走到他跟前,直勾勾地看着崔行俭,随即扬起了手掌打在了他脸上,耳光脆响:“你以为圣人和舒王如此好糊弄,能善罢甘休!?你身为崔家长子,也不顾崔家死活了么!”

“阿兄,痛么?”崔逢月扶起崔行俭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崔怀亮:“阿耶,我还是那句话,至死不嫁舒王。”

裴远愈,那是年少时她日夜要盼着携手一生的人,那是将她视若珍宝的人,不管他是清冷谪仙般的权贵,还是如今跌入尘埃,她只要他。

崔逢月以高傲的姿态转身离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将软弱压抑在她千疮百孔的心里。回到自己房内时,绷紧的身子再也不受控制,像是被千斤碾压过似的,一下瘫倒在抚琴怀里,泪如雨下。

良久,她缓缓开口:“抚琴,随我入宫!”

“姨母,我不愿嫁舒王,您想想办法,您想想办法!”

皇后笑意惨淡,手颤颤地扶上她的脸:“逢月,你已经十七,自小到大,无论在宫中或是崔府,你就长在光环之下,从未受过任何委屈。你劫狱出逃,也是皇帝轻飘飘一句年少不经事就过去了。知道为什么?你有显赫的高家仰仗。但高家的荣耀,是所有人用自己的不情愿一点点累加而成。抛弃情爱算什么,这其中抛了热血,丢了性命的不计其数。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护不住这份荣耀,那将有数以千计的高家子孙要颠沛流离,一无所有,乃至命在旦夕。你舅舅如今在河东,与柳之琛明争暗斗,情势逼人,将你嫁给舒王,为的就是麻痹他。逢月,高家这么多年来给了你无上的荣耀,现在换你给高家的耀荣添砖加瓦。”

崔逢月僵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语。原来,最疼爱她的姨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终将难护住她情窦初开后经年的珍爱。

此后,崔逢月被锁在了崔府。她不哭不闹,粒米未进,滴水不沾。

绝食两日后,哇哇吐出黄水来,气力全无,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高氏急得五内俱焚。

整日守着她的抚琴、弄棋、观书、作画也跪在地上低低地哭。

最后还是沈暖烟用针灸将她弄晕,强行灌下了参汤。

醒过来的崔逢月泪流满面:“沈姐姐,您也帮着他们!”

沈暖烟气不打一处来:“崔逢月!崔逢月!我认识的那个果敢、永不服输的崔逢月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嫁给舒王以图来日又如何!裴远愈若是因你嫁过人而嫌弃你,他哪里还是那个值得你把命都搭进去的郎君!”说完,泪盈于睫。

对对对,她不能轻易服输,再也没有人护住她,那她就逃!

“抚琴,去给我弄点好吃的来,弄棋,你去舒王府,告诉他,我要见他。”

正午,随着三百声“咚咚咚”击鼓的声响,西市开放,一辆华贵的车舆由西市门坊驶过,车舆后跟着两名骑马的侍卫,一直到金玉楼前才停下。

王府太监总管符公公将车帘掀开,舒王跳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名娘子从车舆上走了下来。

“王爷,您往雅间去,给您预备好了。”符公公在牵头带路。

舒王抓着崔逢月的手要把她领进去,崔逢月觉得恶心无比,又不好当众驳了他的面子,扭扭捏捏地进了雅间。

“贵人,这些都是上好的玉器。”掌柜端着漆盘,恭恭敬敬地说道。

崔逢月自然挣脱他的手,转身去挑选玉器。

“宫中或者王府什么玉器没有,值当逢月妹妹跑这一趟。”

“要是王爷不乐意就回去吧。”崔逢月头也不抬。

“乐意乐意,你不知道本王梦里都盼着能与逢月一起这般。今日能得逢月相邀,本王心里畅快得很!”舒王靠近她,想环住她的腰。

还未触及,崔逢月轻轻推开他,嗔道:“王爷,有人!”似乎还有些面红。

掌柜端着漆盘,头快低到地底,大气都不敢出。

崔逢月绝食两日的消息自然送到了舒王府,今日她的贴身婢女弄棋前来,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不想却是喜讯。说崔逢月想明白了,叫他去崔府见面说开。在崔府,崔逢月起初还冷言冷语,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他说话,到后来,他投其所好,叫她来西市逛逛,她才有了笑颜。崔逢月选了金玉楼,她先前就乐意来这。

早知道一张圣旨就能叫她屈服,当初何必等那些年!但话又说回来,若是裴家不倒,皇帝怕是下不了这旨意。

被推开的舒王也不恼怒,只当是崔逢月当众扭捏。

“掌柜,我瞧着这枚玉扳指不错,只是颜色还是有些黯淡,可有更为翠绿些的?”

“逢月,这是给我的玉扳指?”舒王把笑含在了嘴里。

崔逢月冲他眨了下眼,并不说话,心道,你想得美。

掌柜趁着这间隙说道:“有有有,小人去给贵人拿来。”

崔逢月抬手制止:“不必这样麻烦,我亲自下去选,掌柜不知我喜欢什么样式的。”

“符公公,你跟着崔娘子去。”

崔逢月一脸不满:“干嘛,怕我跑了,侍卫就在楼下,怎么跑。”

说完,不管不顾地走了。

舒王撑开雅间的直棂窗,从二楼看到侍卫果真就守着门外,那是金玉楼唯一的一个门,于是抬手叫符公公留在原处,免得跟着崔逢月起了争执又生不快。

在一楼崔逢月随意挑选了一枚扳指,就让掌柜留在原处,转身走了。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她不顾一切地往金玉楼后门急奔。

金玉楼的后门有一狗洞,她身量纤纤,可以钻出去。

“娘子,快快快。”早已在后门等候的弄棋将一匹骏马的缰绳递到她手中。

崔逢月顾不得钻了狗洞后的狼狈,认镫上马,趁着舒王还没有追上来,催马奔驰,沿着西市的曲巷没命地逃开,身后迅速响起了追赶的喧哗声。

起初崔逢月骑着马任由着它散开四蹄狂跑,跑到了醴泉坊,在曲巷里左折右转,倒是把身后的人甩开了一大截,但在一小巷的转弯处却遇上了一群迎亲的人群,骏马骤然收住了马蹄,长嘶一声,停住不走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崔逢月坐在马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索性横下心来,跳下马,正不知道要往何处去时,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胳膊飞也似地往醴泉寺跑去。

(1)唐代称爷爷为阿翁

(2)引用自《全唐文》卷三十八“册寿王杨妃文”和“册荣王薛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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